第二章
“老师。”有人喊道。是变声期的孩子独有的沙哑嗓音。矶部一听便知道,那是麻宫的声音。
“老师,早上好。”
“啊,嗯,早上好。咳咳。”矶部故意清了清嗓子。一想到麻宫可能听见他与妻子的对话,他便有些尴尬。
矶部是东京某所公立中学的语文教师,麻宫则是那所中学的学生。去年,也就是麻宫初一那年,矶部成了他的班主任。
昨晚我没在他面前丢人现眼吧?
矶部掐灭烟头,探寻着昨晚的记忆。
昨晚喝酒的时候,矶部最在意的并非千岁、茜这些年轻姑娘的视线,也不是兴高采烈地主持晚会的妻子的脸色。他最在乎的是少年麻宫的眼睛。
矶部平时也很照顾他。
麻宫很聪明,不过成绩只能算中上。与同龄人相比,他的个子特别小,给人留下天真无邪的印象。他不太起眼,上学时也很老实,但矶部一当上他们班的班主任,就注意到了这个孩子。
矶部对麻宫产生的感情,并不是单纯的好感。而是某种更复杂、更特殊的感情。
智史。
那种感情的源头,便是他英年早逝的儿子。
矶部与妻子结婚之后,很快有了智史。儿子出生时,矶部二十七岁,妻子二十三岁。要是智史还活着,今年应该已经十一岁了。
那是前年七月发生的事。
那天下午,天降大雨。放学回家后,智史和母亲吵了起来,只是家长和孩子之间的小冲突而已。被狠狠训了一顿的智史闹起了脾气,一气之下夺门而出。跑着跑着,便遇上了车祸。
接到噩耗,妻子赶往医院,痛苦地大声喊着“都是我的错,都怪我不好”,而撞死智史的那位司机坚称“那孩子是突然冲到马路中间的”,强调错不在他。
矶部再也不想回忆起那时的情景了。
他再也不想回忆起智史在重症监护室咽下最后一口气时,那过分安详的表情了。
他还记得自己抱住那娇小的遗体,号啕大哭。哭泣时,他还心想,我这辈子也许再也不会这么哭了。哪怕是妻子临终的那一刻,我也不会哭成这样。
夫妻俩心痛欲绝。几个月过去了,两人间的气氛依旧尴尬。
要是我那时不那么教训他……妻子很是自责。
他虽然会安慰,但心底里仍在责怪妻子,心境相当复杂。
在事故发生一年后,也就是去年春天。
矶部走进新学期的新教室,忽然发现一张与死去的智史十分神似的脸。他正是麻宫。
可妻子觉得他并不是很像智史。当然,麻宫与智史不是双胞胎,不可能一模一样,但矶部第一眼看到麻宫时,便在他的脸上看到了儿子的影子。
他也知道,身为教师,不应该对某一个学生产生太主观的感情。然而,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
他跟住在同一地区的弟弟和弟媳提过这件事。可他们也给出了与妻子相同的感想。他们还很纳闷——你纠结这些干什么?
矶部并没有将这些告诉麻宫。在教室里,矶部总会用教师的态度去对待麻宫。从这个角度看,他是个非常忠于职责的人。但他无法抹去心中萌生出的“父爱”。越是否定,麻宫的身影就变得越像智史。
今年四月,学校重新分了班。矶部不再是麻宫的班主任了。不过,他是“tC会”的分部干部,于是便邀请麻宫入会。因为他想在远离课堂的地方创造与麻宫接触的机会。
“昨晚睡着了吗?”矶部带着“老师的表情”向麻宫提问,“你不是说你没睡过睡袋吗?”
“是的,不过我睡得很好。”麻宫天真无邪地笑着点点头。
在矶部看来,麻宫是个非常率直而又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