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我老爸和安托因·雷昂纳德之间的会面并不顺利。呃,事实上,应该说纯粹是一场灾难。这么说吧,安托因遭遇了老爸的抵死反抗。老爸完全不合作,甚至连以退为进的策略性配合都没有。
结束了在特莱恩第一天的工作,我立刻赶到了老爸的公寓。我把奥迪远远地停在了街区的尽头,因为我知道老爸在不盯着他那台36英寸的电视屏幕时,总是喜欢看着窗外,而我并不希望听到他对我的新车大发感慨。就算我跟他说我的薪水暴涨了或是其他的借口,他也总能找到某个突破口来泼泻他的脏话。
我到的时候刚好看到莫林拖着一口大大的黑色尼龙箱子上出租车。她紧闭着嘴巴,穿着她“考究”的衣服——一身石灰绿的长裤套装,上面布满了热带花朵和水果图案,脚上穿着一双洁白的帆布跑鞋。我在她大声叫司机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时拦住了她,给了她最后的薪水(包括一笔不小的奖金,以补偿她在这儿所遭受的痛苦和折磨),对她忠诚的服务深表感谢。我甚至试图礼节性地在她脸颊上轻吻,但她扭开了头,然后猛地撞上车门,出租车便开走了。
可怜的女人。我从来都没喜欢过她,但是我还是情不自禁地为我老爸对她的折磨深表同情。
老爸正在看丹·拉瑟的节目,其实应该说是在冲着电视里的拉瑟大吼大叫。对所有广播电视公司的主持人他都一视同仁地鄙视,决不要打开他对有线电视上“窝囊废”进行评论的话匣子——那将会无穷无尽。只有那些固执己见的右派主持人唾沫横飞地取笑嘉宾并惹他们失态的节目才是老头儿惟一喜欢的。那是他这些日子来的娱乐。
他穿着白色无袖汗衫,就是那种有时也被叫做“虐妻衫”的汗衫。一看到它我就心惊胆寒,它让我联想到一些不愉快的经历——每次他把我当小孩儿“教训”的时候好像都穿着它。我还清楚地记得那一幕:我八岁的时候,有一次不小心把酷爱牌饮料洒在了他的苏丹式躺椅上,他抽出皮带,怒视着我,大吼:“看看你都干了些什么!”当时他涨红的脸上淌着汗水,身上就穿着件这样的汗衫。这当然不是什么愉快的回忆。
“新来的家伙什么时候到?”他问,“他已经迟到了,不是吗?”
“还没呢。”莫林一分钟也不愿意多留,拒绝跟安托因做工作交接,因此他们没有机会碰面。
“你穿这么隆重干吗?看上去就像殡仪员——你搞得我很紧张。”
“我告诉过你了,今天是我开始新工作的第一天。”
他转过身去看拉瑟,厌恶地摇着头:“你被炒鱿鱼了,是吧?”
“被怀亚特公司?没有,我辞职了。”
“你总是那样吊儿郎当,所以他们解雇了你,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他们能嗅到一英里以外的窝囊废。”他重重地吸了几口气,“你妈把你宠坏了。拿曲棍球来说吧,如果努力的话,你是可以进职业队的。”
“我没那么强,爸爸。”
“说起来很容易,不是吗?光说不做就更容易了。我最不应该做的就是让你去上那所学费高昂的大学,结果让你成天和你的朋友们狂欢。”他的话当然不全对——大学的时候我是半工半读的,不过让他记得他想记得的吧。他转过来看着我,眼睛里满是血丝,闪闪发亮:“现在你的那帮朋友们都去哪儿了,嗯?”
“我现在很好,爸爸。”我说。他又喝多了,好在门铃适时地响了,我几乎是跑着去开门的。
安托因准时到达。他穿着淡蓝色的医院制服,看起来就像个勤杂工或男护士。不知道他从哪儿搞来的这一套行头,据我所知他从来没在医院工作过。
“谁来了?”老爸嘶哑地叫着。
“是安托因。”我回答。
“安托因?这是什么鬼名字?你请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