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物,把一笔数额惊人的巨款付给布伦丹·帕特里克·皮埃尔·普里方丹这么个被吊销了执照、名誉扫地、轻易就能拒绝的“混蛋”醉鬼,绝不是因为盖茨的灵魂可以和天使媲美,相反,那个灵魂肯定跟魔鬼的门徒一样龌龊不堪。既然这是明摆着的事,再多了解一点情况对“混蛋”来说也许更有利可图。正如那句陈词滥调所说,一知半解,最为危险——相对于掌握着少量宝贵信息的人而言,旁观者对这句话的理解往往更为准确,在他们带有倾向性的眼光中,这微不足道的一点儿信息似乎被放大了许多倍。今天的一万五,说不定会变成明天的五万——如果“混蛋”飞往蒙塞特拉岛,开始打探情况的话。
再者说,法官心想——他身上的爱尔兰血统在偷偷发笑,而法国的那部分血统兴奋得简直要造反了——他已经有许多年没去度假了。天啊,他完全可以借这个假期来保持身心平衡;谁能想到他会在不受到强制的情况下,暂时放下坑蒙拐骗的营生?
布伦丹·帕特里克·皮埃尔·普里方丹招了辆出租车(他至少有十年没这么干过了,除非碰到喝得烂醉的时候),吩咐狐疑的司机把他送到法纳尔厅的路易斯男装店。
“老头,你有没有钞票啊?”
“当然有,小伙子。足够你理个发、再去治治你脸上的青春美丽痘。快跑起来,宾虚!我赶时间。”
衣服是从架子上拿的现成货,不过那些架子放的地方可不便宜。他拿出一卷百元大钞晃了晃,抹着紫色唇膏的店员马上变得俯首帖耳。一只光可鉴人的中号皮质手提箱里很快就装满了日常服饰,普里方丹把自己破得不能再穿的西服、衬衣和鞋子全部扔掉,换了一身新行头。不出一个钟头,他的模样和自己多年前见过的那个人已经没什么区别:尊敬的布伦丹·P.普里方丹法官。(他总是会把代表“皮埃尔”的第二个“P”省掉,其原因显而易见:他名字里的“P”实在太多了。)
另一辆出租车把普里方丹载到他在牙买加平原社区的寄宿舍,他进去取了几样必需品,包括护照。他的护照始终是有效的,以便快速离境——出国总比待在监狱里强。随后,出租车又把他送到了洛根机场。这个司机对他支付车费的能力一点儿也不担心。当然喽,布伦丹心想,人从来都不是全靠衣装的,但衣服绝对有助于说服那些心存疑惑的下等公民。在洛根机场的问讯台,他问到波士顿有三个航班飞往蒙塞特拉岛。他询问了哪个公司的柜台离这儿最近,然后就过去买了张下一班飞机的票。布伦丹·帕特里克·皮埃尔·普里方丹自然得坐头等舱。
法国航空的服务员轻手轻脚地推着轮椅,慢慢从斜坡登上巴黎奥利机场的一架七四七喷气机。轮椅上的老妇人身体虚弱,化着浓妆,腮红搽得有些过重;她戴的帽子尺寸太大,是用澳洲凤冠鹦鹉的羽毛做的。她的一头灰发染成了杂驳不纯的红色,刘海下一双大大的眼活泼泼的,透着精明和诙谐——要不是因为这双眼睛,她看起来简直就像个漫画人物。那双眼睛仿佛在对所有打量她的人说:得了吧,朋友们,他就喜欢我这个样子,而我也只在意他的看法。至于你们,你们怎么想我才不在乎呢。
假想中这段独白里的“他”,指的是那个小心翼翼走在她身旁的老头。他时不时会轻轻碰一下她的肩膀,不仅是出于爱意,可能也是为了保持平衡;但在那触碰之中,却蕴涵着一种只属于他们两人的诗意。如果你仔细看,就会发现老头的眼中不时盈满泪水,不过他随即就会伸手抹掉,不让女人瞧见。
“机长,客人到了。”服务员对站在舱门口迎接两位提前登机的乘客的正驾驶说。机长托起老妇人的左手轻轻吻了一下,然后直起身站得笔挺,向一头稀疏灰发的老年男子庄严地敬了个礼。老人的衣领上别着一枚荣誉军团的小徽章。
“很荣幸,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