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闹。忽而大骂,忽而尖叫,那天还听见了打碎玻璃的声音。一个星期前,半夜里听见那个少年大叫着:“杀了你们!”紧接着玻璃窗就被打碎了。
浚介虽然觉得那家人很反常,但并没有真的出什么事,而且人家也没找自己,自己也不应该干预别人家的事。
现在,那幢二层小楼所有挡雨用的木板套窗都关得严严的,整个建筑沉入浓浓的夜色之中,尽管如此,还是能让人强烈地感到里边有人。
美步突然胡乱关上窗户,扭过头来表情严厉地对浚介说:“总是骗我!躲着我!我不会原谅你的!”
“你这是怎么啦……”
听浚介这么问,美步的眼神显得不知所措。她瞪着浚介说:“算了,不懂什么是爱也罢,喜欢,是你说的吧?说了还不止一遍……从喜欢开始也可以啊,渐渐你就懂得什么是爱了。”
“……开始什么呀?”
“家!我们的家!”
“什么?”
“我有了!过了好些日子了……肯定是有了!”
浚介哑口无言,好半天才“噢”了一声。这时美步已经逃也似地跑到门口去了,她穿上鞋,满眼的怒火像是要把浚介点燃。
“我一定要把他生下来!”美步像一个法官,正颜厉色地宣判之后,砰地一声把门关上,伞也没拿就走了。
美步关门用的劲儿太大了,震得这座已经建造了十六年的房子颤抖起来。掀起的气流形成一股冰冷的冲击波打在浚介身上,让他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说什么哪!混蛋……”浚介皮肤下面已经变得僵硬的细胞被吓得竖了起来,没顾上拿伞也没顾上换鞋,慌慌张张地追了出去。
穿着拖鞋的浚介穿过门前的小路和住宅小区黑乎乎的胡同,来到大街上的时候,看见一辆出租车刚把车门关上。
想阻挡已经来不及了,出租车的尾灯好像在嘲笑着浚介似的,一闪一闪地远去,驶向高楼林立的市中心。
浚介在原地站了很久。一辆卡车驶过时溅起雨水把他腰部以下全都打湿了的时候,才回过神儿来往回走去,一边走一边愤愤地嘟囔着:“家……我才不要那玩意儿呢!”
这时,一阵异常的尖叫声穿过夜空从他的正前方传过来。
浚介猛地抬起头来。一串路灯和整个住宅小区在深蓝色的夜空下伫立着,显得稳定而安详。谁也不会认为有人会从这再平凡不过的住宅小区里发出什么奇怪的尖叫……可是,现在的浚介却感到这个住宅小区跟平时很不一样。
浚介一家一家地看过去,突然,完整的住宅小区所具有的稳定感消失了,好像每家的房子都失去了依靠,各自孤零零地漂浮在暗夜之中,让人觉得没有一点儿安全感。
跟浚介家相邻的那幢二层小楼,门厅和门口的灯都熄了,好像沉入了黑暗的谷底,尤其让人感到孤独和绝望。
刚才也许是错觉吧,浚介再也没有听到什么尖叫声。他忽然对脚下一个小水洼发起无名之火来,狠狠地照着水洼踢了一脚。
“不要!不要那臭玩意儿……”骂完之后,心情郁闷地回家去了。
细小的雨滴在车窗玻璃上描画出一道道斜线。
这是从河口湖开往新宿的列车。由于是五月黄金周期间,虽然夜已经深了,车上七成的座位上还都坐着乘客,绝大多数是一家子一家子的。其中一家显得有些特别,除了父亲的年龄比别的家庭偏大以外,还笼罩着一种奇妙的静谧。
坐在母亲身边的是一个六七岁的男孩,脖子上挂着水壶,大概是因为玩儿累了,垂着头进入了梦乡。母亲三十四五岁,短风衣、长裤,穿着朴素,干净利索。瘦长的脸上一双忧郁的黑眼睛,含情脉脉地看着对面座位上的一个男人。
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