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出一切。最初俺还能忍受,但跟他发生肉体关系以后,他就更过分了,俨然一副“你是我的女人”的态度。比如说,他给俺打来电话时一听说俺不在家,马上就大发雷霆。有时他还命令俺给他们乐队所有成员每人做一份三明治送去,而练习一开始就把俺赶走,说是俺在场会影响他们练习。俺抱怨为了他耽误了俺的时间,他就生气地大喊大叫,为了老子的音乐你就给老子忍着点儿吧,你的时间就是老子的时间,你既然跟了老子,老子的世界不就是你的世界吗……
俺父亲跟俺母亲吵架的时候也经常这么说。老子上班把钱挣回来养着这个家,你就给老子忍着点儿吧,为了这个家,老子付出的还少啊……
俺跟俺母亲一样,没有跟他争论。俺对他这套理论很反感,但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而且一想到反驳他,心里就莫名其妙地产生一种类似犯罪感的感觉。俺想说,俺的时间不等于你的时间,即便是俺爱的人也不能侵犯俺的世界……可是,难道不是俺想跟他在一起的吗?难道不是俺焦急地盼着他闯进俺的世界里来的吗?更主要的是俺觉得俺喜欢他,现在分析起来,俺从父母那里继承了传统的道德观,俺被这种道德观束缚着,无法得到自由。不光是那时没有得到自由,就是现在也没有得到自由。
号称将来的理想是搞音乐的他,刚上大学四年级就开始找工作了。他一点儿都不觉得难为情地对俺说,理想是不能当饭吃的。毕业以后他去了一家很大的汽车制造公司。俺呢,为了实现自己在中学时代的一个并不被人们认为是理想的理想,毅然进了警官学校。
他大声责备俺,说俺的决定简直无法叫人相信。俺说俺是为了实现自己的理想。他气势汹汹地质问俺:“你的理想是什么?怎么从来没有听你说起过?”
对!现在俺也不想对你说!这是俺自己的世界里的事情!
终于,他从俺身边离去,把兴趣转移到跟他在同一个公司里工作的女职员身上去了。在警官学校里接受严格训练的俺,无法把俺的时间变成他的时间,而那个女职员却有的是这样的时间。当时俺还住在警官学校的集体宿舍里,还没有细细品味失恋滋味的环境。
从警官学校毕业以后,俺选择了离哥哥家比较近的多摩中央警察署,在交通科干了一年。第二年,俺利用警察定期调动的机会,不顾父母反对,来到了八王子警察署,并在八王子市内租了一间公寓,开始一个人过日子。
一个人好自由啊!可是,这自由是要付出代价的。
俺下床去冰箱里取出矿泉水喝了几口。现代文明为了生活的方便,把本来非常清洁的水污染了,人们不得不买矿泉水喝。一个人过日子,特别是单身女人,自由是自由了,但付出的代价也是相当大的。
回到床上刚躺下,电话铃突然响了。吓得俺一激灵,全身的肌肉都缩紧了。一看表,凌晨三点二十八分。
俺首先想到的是父亲不行了。去年夏天,父亲由于常年糖尿病加心脏病突然发作,被急救车送进了医院,医生说要是晚来一个小时就没救了。当时俺和哥哥都赶回去看望父亲。在医院里,哥哥很客气地对俺说:“你要是能辞了警察署的工作,回老家跟父母一起生活,是再好不过的了。”当时俺真想顶他一句:哪能那么随便,想干就干,想辞就辞啊?可是看到父亲病得那么厉害,母亲也累得要死,俺忍下了。其实冷静地想想,哥哥的话也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父亲再犯病,不管是卧床不起还是离开人世,俺还真得辞职回老家照顾母亲去。
俺真不想接这个电话,但还是拿起了受话器。一个沙哑的声音钻进耳朵里,开始俺还以为真的是父亲呢,仔细一听才知道是一直教俺怎样当一个好刑警,怎样破案的老刑警河原崎。
“朝山君,把你吵醒了吧?”
“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