瓢虫-1
好其实真的被说中了,可能是自己把霉运传染给她们了。
尖锐的行驶声渐渐安静下来。在这个行进方向下,下车门似乎在左侧。门外开始变得明亮。就像洞窟里突然冒出未来都市般,月台唐突地现身了。看到零星的几个乘客。人影往后方流去。楼梯、长椅、电子时刻表在左侧消失了。
七尾直盯着玻璃看,同时确认有没有人靠近背后。要是被行李箱的物主发现,事情就麻烦了。新干线放慢速度,开始能够看清车站的轮廓了。七尾回想起只玩过一次的赌场轮盘游戏。转盘就像在卖关子不告诉你球究竟要掉在哪里似地,慢条斯理地停下。新干线也表现出类似的氛围。就像在挑选要把车厢停在月台上的哪一个乘客前,惹人心焦地放慢速度,最后在乘客面前停了下来。
门外站着一个乘客。小个子,头戴猎帽,一副小说中常见的私家侦探打扮。新干线停了,车门却迟迟不打开,这段停顿宛如在水中憋气不吐般。
七尾隔着玻璃与月台的乘客两相对望,想起有个人就生得这副落魄德行,爱好侦探风格的打扮。
那个人从事与七尾相同的工作,同在这个危险又不得和人诉说的业界工作。他的本名有点老土,但说起话来却十分浮夸,老爱漫天臭盖和夸大地中伤他人,所以被人称做“狼”。当然不是‘一匹狼’或“lonely wolf”那种剽悍或孤独的意思,而是来自于说谎成性的狼少年寓言。然而他本身对这个不名誉的绰号倒也不在意,老是得意洋洋地说:“这是寺原老大替我取的名号。”在业界执牛耳的寺原不太可能特意为他命名,但本人似乎如此认定。
狼有许多自吹自擂的事迹。“不是有个让政治家、秘书自杀的家伙吗?逼人自杀的。”很久以前,在酒家碰上时,他曾对七尾这么说。“是叫鲸鱼还是杀人鲸的彪形大汉。江湖盛传此人消失了,其实是我干的。”
“你干的?什么意思?”
“有人委托我,我把鲸做掉了。”
以逼人自杀为业、代号“鲸”的家伙突然销声匿迹,在业界里蔚为话题。有人说是被同行干掉的,也有人说是被卷入意外,甚至有传闻说有个痛恨鲸的政治家高价买下了他的尸体,摆饰在自家,教人听了毛骨悚然。不过无论真相为何,只敢接些扒窃行李、对妇孺动粗这类委托的狼,显然不可能干得来这种大案子。
七尾总是尽量小心不要撞上狼。因为他觉得跟狼相处一久,会无法克制动手揍他的欲望,那就麻烦了:而这个预感也没有失准,有一次七尾真的揍了狼。
当时狼在夜晚的闹区巷弄里,正在对三个小学生动粗。“你在干什么?”七尾逼问,狼说:“这些家伙竟然笑我脏,我正在教训他们。”狼真的正在用拳头殴打吓得动弹不得的小学生的脸。七尾一阵怒火攻心,一把推开狼,朝他的后脑勺飞踢。
“居然会去保护弱小,你人也真好。”真莉亚后来知道这件事,调侃他说。
不是那样的——七尾当下回答。当时冷不防涌上他的心头的,是一个少年喊着“救命”、害怕地向他求救的孱弱模样。“看到小孩子向我求救,我没办法拒绝。”
“你是说你的心理创伤?”
“被你用‘心理创伤’四个字带过,总觉得有些难过。”
“心理创伤风潮已经过了。”真莉亚轻蔑地说。
那才不是什么风潮——七尾说明。就算心理创伤这个词已被过于滥用、沦为陈腔滥调,他的心被囚禁在那种漆黑的过去,仍是事实。
“嗳,那只狼一碰上孩童、动物还是弱者,马上就会变得残酷不仁。差劲透了。而且要是自己快要遭殃,就搬出寺原的名号来:‘我可是寺原老大的宠人呢’、‘我要跟寺原老大告状’。”
“寺原早就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