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我看见箱形车的后车窗。
隔着濡湿的后车窗,我甚至窥见驾驶座的椅背及开车的本城脑袋。不知他此刻是什么表情。
两个男人骑脚踏车从后头追赶,就算是本城也会大吃一惊吧。我光想到这点就愉快。
脚踏车浮上空中。终于结束上坡,路面变得平坦,脚踏车因角度改变微微弹起。前后轮完全离开地面,接着重回地面,溅起不少水花。我感觉脚底一滑,两脚登时悬空,赶紧重新将鞋子抵在横框上。
“千叶先生,请骑到箱形车侧边,车门损坏,我可以尝试跳进车里。啊,对了,建议你上半身前倾,或许会骑得更快。”
我暗忖,这么做应该能减少一点空气阻力。
真不知该不该说是个性耿直,千叶竟然立刻弯下腰,下巴几乎贴在车头。一瞬间,视野豁然开朗,但雨滴一颗颗坠击,我差点跌下车,连忙用力倒向另一侧,重新趴回千叶背上。
此时,脚踏车钻入箱形车与路肩的缝隙。
终于追上了。
箱形车的后车门敞开,车内一览无遗,仿佛部分区块化为半透明的模型。我望向车内,旅行袋好端端地放在后座。
“得把那袋子弄到手。”为了躲避强大的风压,我只能贴着千叶的背说话,借由震动传递声音。
“没错,快跳上去,把那玩意弄下来。”千叶粗鲁地大声附和,听得出他只是想早早结束这档麻烦事。不管毒药、水坝,还是我们与那男人的恩怨,在千叶心中都是不足挂齿的琐事。
我转向右侧,看着驾驶座。
那男人也看着我们。这是我第一次见他露出如此严肃的神情。道路弯弯曲曲,加上雨刷不时阻挡视线,他须随时盯紧前方道路的状况,又须在百忙中抽空观察我们的动静。
我弓起双腿弯下腰,往下方一瞧,路面像失控的带状输送机,不断向后飞逝,不时夹带水花。
能不能掌握跳进车内的时机、能不能顺利跳进车内,我对此毫无信心。
“放心跳吧。”千叶说。这时,黑色箱形车突然挤过来冲撞我们。脚踏车要是遭汽车狠狠撞上,肯定惊险万分。我吓得头皮发麻,一心以为完蛋了。趁脑袋因恐惧停止思考的瞬间,我从脚踏车后座跳开。
“今天的你不会有事。”后头传来千叶的鼓励。
不晓得他凭什么这么保证,但就在我精神一振时,脑袋狠狠撞上后车门的链结部边角,眼前直冒金星。
不幸中的大幸是我摔进车内,并未跌出车外。
脑袋十分疼痛,好一会儿动弹不得,不过我深知此刻分秒必争,于是抬起头。
驾驶座上的本城回头觑我一眼,依旧看不出半点情绪,但粗鲁转动脖子的动作多少泄漏他心中的狼狈。
“你好。”我打声招呼。这有点蠢,却能造成对手心理上的压力。
“这怎么可能……”本城有些焦急。
因纽特人口中的“昆兰戈塔”一词,再度闪过我的脑海。
“昆兰戈塔”就是破怀团体秩序的人,或遭长老责罚却不知悔改的人。
“你们怎么与这样的人相处?”学者曾如此提问。因纽特人回答:
“趁没人看见时,将他推入冰河深渊。”
只要出现一个精神病态者,集团的秩序就会被打乱。解决之道就是将他推落冰河,简单明快,却也骇人听闻。
我不敢说这是正确的。但一个精神病态者,就能让对立状态由二十四对一,变成十对十五,甚至变成五对二十。因纽特人这种做法,或许是维持和平的一种智慧结晶。
我又想起另一段话,来自渡边老师的书中,主旨在探讨:“宽容的人为了保护自己,是否该对不宽容的人采取不宽容的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