蝉-9
莫名其妙。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拖出车去。有人头先脚后地拖着自己,臀部完全离地,鞋跟在地面磨擦着。就像雪橇——蝉想,不过不是坐在雪橇上,而是自己成了雪橇,被人拉着。
有人拎住外套后领,拖着自己走;那人力气很大,他甚至一度以为拖着自己的是汽车或机车。
这里是哪里,蝉左右张望,他看见柏油路面,正前方是刚才还坐在里头的休旅车。这是怎么一回事?蝉感到混乱。正当他好不容易弄清情势,身体却忽地浮了起来,他像个行李被抬了起来,似乎是越过了路肩,脚下的地面不知不觉间成了泥地。
蝉还记得,自己直到刚才还坐在休旅车的驾驶座上恐吓寺原的员工,那之后他为了找钥匙摸索着牛仔裤的口袋,忽然一双手冷不防地徒后面伸了出来,这件事他也记得。一双手从车座左方冒了出来。蝉怀疑自己的眼睛,一时无法反应,一眨眼之间那双手捉住他额头。视线突然封闭,他知道眼前看到的是手掌的掌纹,只能透过指缝看见前方,紧接着后脑勺往椅背撞了上去,一阵闪光之后意识逐渐远去,脑袋在摇晃,身体震颤着,之后的事蝉就不大清楚了。
车门声响起,连续砰砰两声,他隐约意识到是驾驶座的车门被打开,身体却动弹不得,昏沉沉的,手脚使不上力。
这是怎么一回事?连开口抱怨的时间都没有,回过神来时人已经被拖出车外。
脸颊感到疼痛,有什么东西刺着左脸颊,有草的味道。定睛一看,一旁就是草丛,是它在扎剌着蝉的身体。
是杉林。
他身在大楼对面那片郁苍且散发诡谲气息的杉林中。明明离马路没多远,却听不见半点声响,只听到蝉的鞋子磨擦地面以及某人踩过枝叶的声音,就像走进洞窟里,蝉被拖进森林深处。
这家伙是谁?竟然藏在后座?——此时蝉总算有余力提出这个疑问,难以置信的蝉转过头去,试图掌握对方的身影,却只是徒劳。
总不会是匹马吧?
拖拉着蝉的力道强劲、粗暴,加上乱无章法的行动,让蝉半认真地以为对方其实不是人,而是一匹疯马。
他想起从后座伸出来的手臂,打消了这个可笑的推测。那是人手不是马蹄,而且还看得见掌纹呢。那不是马,是人。一个有着怪力的人正拖着我。
蝉头先脚后地被拖行着,简直像被当成行李对待,他设法把右手伸进牛仔裤后口袋,抓住刀柄,朝对方身后扔去。
第一刀没有命中:是方位不对,或是手挥动的角度有错,刀落空了。“为什么没中!”蝉下意识地大吼,像是倾家荡产买彩券,摃龟时气得跺脚的败家子。“怎么可能没中!”
突然,身体向下掉落,那人放开了他的后领,蝉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半身往后倾倒。一阵疼痛傅来,背部感受到泥土的湿冷。蝉蜷曲身子滚到一旁,全身满是泥土和草叶,慌忙站起身来。
得逃到安全的地方去才行。可惜大脑中枢似乎尚未恢复,蝉踉跄着。“你是谁啊?”蝉拿着刀子与来人封峙,好巨大——他在心中感叹着。
男人站在数公尺外,体格极为壮硕,即使在昏暗的树林中,也能看清他的模样——他比蝉高出一个头以上,肩膀相当厚实,短鬟,眉毛与眼睛间隔很窄,肤色不白也不黑,脸的中央是一个壮观的大鼻子,因为轮廓很深眼窝呈现黑影。对方穿着大衣,双手垂在两侧,看起来没拿武器。蝉掌握封方的呼吸,研究巨人的呼吸,吸气,吐气,配合着对方的呼吸频率。
“你是蝉吗?”巨人说。语气很平静,一股奇妙的压迫感震勤了空气,蝉甚至怀疑出声的是四周的杉树。
他重新扫视周围,全是杉树,约有四十公尺高的杉木覆盖了天空,彼此间隔数公尺矗立着,赤褐色的树皮裂纹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