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罗兰·科尔克
看着埋头解谜的父亲,心头不由涌起一阵暖意。“那个,二手服饰店的店名叫啥?”
“tEAM,英文的,‘t’、‘E’、‘A’、‘M’四个字母组成。”春一字一句地讲解,而父亲则认真地把这四个字母写到备忘本上。
“这时画的涂鸦是什么来着?”
“‘Ants’。”春立刻回答,我不禁嘲笑他:“你现在倒是熟知涂鸦放火事件的第一人嘛。”
父亲确认了单词拼写后,便将纵火事件与涂鸦的内容进行对比,还歪着头嘟哝:“这是什么呀。”
我在旁一边听,一边也在暗忖“God can talk,神会说话”这句应该是在比喻。但至于“Ants goto American,蚂蚁去美国”则完全不懂了。好像有一句格言是这么说的,只要不放弃就有无限可能。
“常听人说,God倒过来读就是Dog。”我说。
“是呢。”春笑得很灿烂。
虽然话题有点远,不过春所尊崇的历史人物,一直都是甘地和德川纲吉。
甘地对于春来说,是非常重要、几乎刻骨铭心的人物。甘地对于性行为心存嫌恶,他认为:“人类最重要的事就是自我克制。”而春则坚信,甘地所宣扬的“非暴力主义”是20世纪里“人类最大的武器”。春曾看过很多次讲述甘地生平的电影,每一次都令他热泪盈眶。
“后世的子孙也许很难相信,历史上竟走过这样一副血肉之躯。”
这是爱因斯坦对甘地的赞美之词。因为他的赞美,春对爱因斯坦也有着很高的评价。
而让春怀有对甘地同等崇拜之情的,则是德川纲吉。理由很简单,就因为他喜欢《生类怜悯令》。春常说:“狗就是比人更好,这有什么错?”
“很久以前,市政府曾经举办过一个演讲会。”拿着笔低头沉思的父亲突然开口,“我现在还记得。那个演讲说,纵火犯的动机最多的为了‘发泄不满’,大概占到一半以上,然后则是憎恨,再然后是享受起火后人群的骚动、或者感情方面的纠葛。而有预谋的纵火是很少的。”
“发泄不满吗?”灵感的火花并没有闪现。
“火具有净化作用。”父亲说得似乎他自己也曾经因火而获得慰藉一般,“炉火也好焚烧炉的火也罢,一直盯着看,就会感到心灵被治愈。”
“或许人生来就喜欢燃烧的火焰吧。”我回想起我们十多岁时围绕在营火旁的兴奋模样。
“不是有一个词叫‘燃尽’吗?似乎也可以表现出一种尽兴的感觉。火或许会给人以成就感。当然也有可能因为我们是日本人,不过的确是只有在举行了火葬之后,家属才能死心。”
“火或是火灾之类的是有魔力的东西。三岛由纪夫也曾经写过描写一个青年放火烧了金阁寺的青春小说。”
“那是青春小说吗?”
“那当然是青春小说啊。”春笑着露出了牙齿,显得很高兴,“自我表现欲过剩,彷徨失措于不知该如何一吐自己苦闷思绪的青春小说。那本小说里不是有个场面是说,那个主人公和尚暗想:‘如果把金阁寺烧掉,这帮家伙的世界将会被改变面貌’吗?”
“好像是有。”
“大概人类就是用火来改变世界。”虽然探讨着与火有关的话题,春的表情却显得冷冷的,“而神则是用水来改变世界。《圣经》里就有洪水。”
“但是圣经里不是也写过索多玛城被火烧成一片灰烬的故事吗?”父亲笑着说,“神也会用火的。”
我下意识地联想到童年时听到的传说。那是日本神话里经常会出现的木花开耶姬的故事。在她怀孕之后,她的丈夫琼琼杵尊曾质疑:“这真的是我的小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