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的到达被选择在了一个夜深人静的时刻。
巴纳德戴着手铐,在被晾了好长的一段时间后,才从最后一节车厢被押到月台上。这是为了不和旅客照面而刻意安排的。此时风雨交加,寒气一个劲儿地往脖领子里钻。隔着灯光昏黄的木质顶棚,传来雨水敲击屋顶的声音,远处的街灯在黑暗中泛着朦胧的白光。从雨水的气味中,巴纳德嗅出里面混杂了一股淡淡的海潮的味道。要知道,他就是在波士顿的海边长大的。
因为有风,白茫茫的雨雾仿佛在缓慢地移动。雨水铺天盖地,借助阵阵的疾风,大片大片的水滴灌进月台,溅到人的脸和脖子上。押运官替巴纳德竖起了防水外套的衣领。
离开了水花四溅的客车,在一左一右两名警官的夹持下,巴纳德微微佝偻着身子,被带进一条幽暗的地下通道。他步履迟缓地走下石阶,混凝土打造的空间里弥漫着雨水的潮气,回响着巴纳德他们冷冰冰的脚步声。
这条地下通道似乎极少有人利用,昏黄的灯光勉强照亮的水泥地上,到处都是黑色的泥块和小石子儿。
他们沿着通道尽头的阶梯再次来到路面上,这里没有了照明,变得愈加黑暗。屋顶也不见了,巴纳德一下子被雨水浇遍了全身。可是没有人为他打伞,两名神色紧张、愁眉不展的站务员撑着雨伞就站在眼前。他们拉开了湿漉漉的黑色的木门,等待着。这里似乎是车站的后门。
包括两名押送官、两名护卫警官在内的表情肃穆的五个人默默地穿过他们的中间,来到了大街上,只见一辆车窗焊装了铁格子的运送囚犯的卡车,正无声无息地停靠在被雨水冲刷着的黑黢黢的马路边。周围没有路灯,空旷无人。这是任何一座城市的市中心都必定会有的黑洞般的景象。
他被人从卡车的后背门推进车里后,门砰的一声关上了。这时,雨势更猛了。坐在车里,雨水敲打车顶的声音不绝于耳。车子发动了引擎,呼哧呼哧地跑了起来。巴纳德望了一眼装着铁格子的车窗。好容易盼来了窗子,可由于玻璃上淌满了雨水,无法看到大街上的景致。
随着方向盘的左打右转,卡车喘着粗气爬上一段急坡,而后是一小段下坡路,接着又是漫漫长坡。最后,在驶过一段长长的下坡路后,车子终于停了下来。他被赶下车后,发觉潮水的气息变得更加强烈。
巴纳德四下张望,发现这里原来是强风吹过、杳无人迹的防波堤,耳朵里传来涛声和沉重的雾角声。警官朝着混凝土突堤的尽头走去。巴纳德也被驱赶着迈出了步子。
突堤的两侧是波澜起伏的漆黑海面。浪尖被刮过的风击碎,溅起白色的水花。他听到了仿佛是汽艇穿梭于海面的声音,那是风在耳边呼啸。仰天望去,只见海鸥在黑色的天幕下随风翻飞。
突堤中段的位置停泊着一艘小汽艇,在一波波涌来的海浪里剧烈地颠簸着。视线越过汽艇的顶篷,可以看到远方有一个小岛影绰在白色的雾霭中,岛上的黄色灯影依稀可辨。整座小岛就像是一艘在骇浪里岿然不动的巨型战舰。
到了这个时候,巴纳德也对目的地产生了好奇。
“这是哪里啊?”他向身旁的押送官打听。可是,押送官没有搭腔,只是一个劲儿地用惊奇的神情打量着巴纳德。
“这里是什么地方?”
“旧金山啊,你不知道?”
他面无表情地回答,似乎根本没有想到犯人是在稀里糊涂的情况下上的路。
“我们是要去那个岛上吗?”
巴纳德冲着海面缓缓地扬了扬下巴,怯生生地问道。他的双手被铐在了一起,无法用手来比画。
在他看来,目的地不可能再有别的地方了。虽说还算不得怒涛汹涌,可毕竟是乘船出海,以这样的海面情况,乘船的时间应该不会太久。既然是短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