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宝石肌肤和黑亮眼睛
有明旅馆地处大阪阿倍野繁华大街的尽头。这家旅馆在偏僻地带,可带情人住宿,房间里有浴室和洗手间。
仅在阿倍野,植秀人就有三家这种常打交道的旅馆,为的是带不同的女人去住宿。
对他来说,三家似乎还不大够。
植是阿倍野医院妇产科的医生。近几年来,他像妖魔附体似地渔猎女色。
只有女人是他人生的足迹。
植之所以经常利用阿倍野的旅馆,是因为它们在医院附近。他晚上值班时,常常偷偷溜出医院,带着护士在这些旅馆里以短时间的情事取乐。这几年来,他以令人吃惊的死皮赖脸的态度,面对自己的人生。
今天晚上,植和一个名叫有吉妙子的护士宿于有明旅馆的一个房间里。妙子今年4月从其他医院的准护士培训所毕业,刚刚当上护士。她正趴在床上仔仔细细地看枕边的秘密照片。这些照片是植拿来的。
这个年方十九的“垮掉的一代”,光着身子,像中午的母猫那样眯缝着眼睛,不知羞耻地、聚精会神地盯住照片看。她在床上和年已35岁的植,进行了对等的格斗。
对于妙子来说,性的羞耻感已经成为过去。如今她正把自己的全身——从头发尖到脚趾尖,浸泡在现代习俗的海洋中,悠然自得地游来游去。
妙子的鼻子不高,嘴唇也合不严;但她正当妙龄,肌肤洁白,像熟皮子一样光滑柔软,达到了妖艳的程度。
植之所以喜欢妙子,就是由于她的这身肌肤。妙子的肌肤和与植分手的妻子——真理子的肌肤相似。
情事以后,植懒洋洋地眺望着偏僻地带的霓虹灯,它照射在被室内的热气弄湿的玻璃窗上。
在霓虹灯旁边,站着一个野妓,怕冷似的缩着肩膀。刚才进旅馆时,没有见到她。这个情景,仿佛使植想起了溜出医院以后的时问。他是值班医生。
植胡乱地披着旅馆的廉价睡衣,坐在床边,拿起了电话听筒。妙子仍然一动不动地看照片。
听筒里传来妇产科护士长佐藤信子冷淡的声音,告诉他现在没有急诊。
“不过,大夫,现在已经是12月了,说不定什么时候就会有病人来,请快点儿回来吧。”
“啊,马上就回去。因为天冷,我正在运动呢。”
植忍住笑说。信子没有回答。
难道她知道是在旅馆打的电话?植的脑海里浮现出信子一个人坐在办公室,用口罩遮住半个脸,专心看书的样子;随即苦笑起来。
信子独身,今年33岁。
植放下听筒,用手摸着妙子的头发。妙子慢慢仰起脸来,把两手挂在植的脖子上。
在明亮的荧光灯下,妙子赤身裸体。腋下几乎无毛,被汗水浸湿了。鼻子靠近一闻,便有一种近似吃奶婴儿嘴唇的味道。这种味道和柔软肌肤,是妙子的宝石。
“有急诊吗?”
妙子问。这是护士的职业语言。妙子松开两手,植开始穿衣服。
“哎,我还想再呆一会儿哪!”妙子打着哈欠说。
“要呆就呆吧。不过,那部分房钱得由你出。”“岂有此理!”
妙子说着,像碰上弹簧那样迅速地爬起来,嘴里哼着早期爵士乐调。
妙子要到南区的“世界舞厅”去跳舞,植和她在阿倍野的十字路口分了手,妙子下身穿的是西装裤,上身穿的是防尘外衣。从她冒着冬天的夜风快步走去的样子上,丝毫也看不出情事以后的疲劳。
植目送她的背影远去,不由得感叹起来。假如再继续和妙子保持一年关系,妙子大概就会看不起植。
这种想法使植感到,不能仅仅苦笑就算完事。从今天起就进入12月了。虽说是暖冬,12月的夜风仍然很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