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那段时间,关于肢解尸骸的报道铺天盖地,其中只有两具被斩头截肢的残骸经放射线照射后被证实符合失踪人口的X光片记录,两名男性大学生。这两起案件是我经手的,那时我便为此奔走疾呼,逼联邦调查局涉入。
如今我才恍然大悟,乔伊斯肢解尸体的目的不只为了混淆死者身份,更重要的是掩盖他毁损尸体的事实。他不想让我们发现他在盗取受害者的美貌,用刀剥取他们的面孔,再将他们变为自己骇人的收藏品。也许顾虑到大量残骸会让缉捕行动进一步扩大,他改变了作案模式,焚尸灭迹,当然这也可能是嘉莉给他的建议。可以肯定的是,某种机缘使他们在网络上认识了对方。
“我想不明白。”马里诺沉默片刻,终于鼓起勇气上前翻动冰箱里的塑料袋,“他是怎么把这些东西搬到这里来的?从大老远的英国和爱尔兰?从威尼斯海滩和盐湖城?”
“干冰,”我望着墙角的金属相机套和泡沫塑料冰盒说道,“只要好好包装,藏在行李箱里,就没人知道。”
经过进一步搜査,更多纵火证据出现在眼前,搜查令列出的起火镁砖、刀具和尸块等物品让警方有理由翻遍所有抽屉,甚至在必要时拆掉墙板。本地的一名法医将冰箱里的东西移往停尸间,警方则搜索橱柜并撬开了一只保险箱。保险箱里藏着许多外币和好几百个幸免于难的猎物们数以千计的照片。
我们也发现了乔伊斯的照片,据推测那应该是他。照片中的他或坐在那架白色施瓦泽直升机驾驶舱内,或倚着机身两手交抱胸前。我注视着那张脸,将其烙在心中。他矮小瘦弱,一头棕发,若非脸上长粉剌,其实算得上英俊。
他皮肤上的坑洞一直蔓延到颈部和衬衫领口处露出的胸膛。我可以想象他在青少年时期的自卑和伙伴们对他的揶揄讥笑。我这一生见过许多他这样的年轻人,因先天的外貌缺陷或疾病困扰,无法享受青春的愉悦或被追求的快感。
于是他从别人身上掠夺自己欠缺的东西,他要别人像他一样残缺。真正的起火点是他的悲惨命运,是他可鄙而又可怜的自我。我对他没有一丝怜悯,也不认为他和嘉莉还待在这座城市附近。她已经得到了自己想要的,至少目前如此。我是在作茧自缚,她要我来这里寻找本顿,如她所愿,我果真找到了。
可以肯定的是,她的最后一招无疑会冲我而来,只是此刻我什么都不在乎了。一切都与我无关。我已经死了。
我静静地坐在乔伊斯后院里一张破损的大理石长椅上,玉簪、秋海棠、无花果、灌木丛和野草丛生机勃勃,竞相吸收着阳光。我看见露西坐在几株橡树投下的稀疏阴影边,身边那片红色、黄色的木槿正在恣肆绽放。
“露西,我们回家吧。”
<er h3">二
我在露西身边坐下。身下的石块冰冷、坚硬,让我想起墓碑。
“希望他们下手前他就死了。”她再次说。
我不愿去想这些。
“希望他死得没有痛苦。”
“这就是她要我们担心的,”我说,之前的空洞麻木被一股激愤取代,“我们被她整得够苦了,你不觉得吗?别再任她宰割了,露西。”她没做声。
“从现在起由烟酒枪械管制局和警方接手这些案件,”我握着她的手说,“我们回家,重新开始。”
“怎么重新开始?”
“我也不知道。”我坦诚地说。
我们起身走出大门,看见麦戈文正在车前和一名探员说话。她回头瞥见我们,眼里流露出深深的同情。
“请送我们回直升机那里,”露西的语气透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坚定,“我想把它开回里士满,再交给边境巡逻小组。我是说,如果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