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马里诺去找地方洗澡了,我顿觉轻松许多,有如一阵痛苦的痉挛暂时得到了缓和。把车驶入车道后,我从行李厢里取出犯罪现场衣物袋,开始进行职业生涯中几乎不曾间断的消毒仪式。
我走进车库,撕开垃圾袋,将里面的衣物同鞋子一起扔进加了清洁剂和漂白粉的沸水,随后我将工作服扔进洗衣机洗涤,用一把长柄勺搅拌着鞋子和袋子将其冲洗干净,最后把消过毒的袋子装进两只干净袋子里密封,扔进垃圾处理箱,湿鞋子则放在架子上风干。
我身上的所有衣物,从牛仔裤到内衣,也全被扔进了洗衣机,加入清洁剂和漂白粉清洗。我赤裸着匆匆穿过屋子来到浴室,用菲苏德美清洁用品用力刷洗全身,任何部位都不放过,包括耳朵内部、鼻子、指甲、手指和脚趾,然后刷牙。
我坐在浴缸边缘,让水柱冲击后脑和颈背,本顿为我揉捏肌肉的情景忽然浮现在眼前,他说那是“解放”肌肉。对他的思念成为挥之不去的苦痛。记忆如此鲜活,一言一行都如在眼前,我不禁想,倘若在以后的日子中完全将过去抛弃、遗忘,将会是何等的损失。
我换上卡其裤、便鞋和蓝色条纹衬衫,播放起莫扎特的乐曲,然后给盆栽浇水,摘掉枯死的叶片。我擦拭整理着屋子,把便笺塞在看不见的地方,接着打电话给远在迈阿密的母亲,因为周一晚上是宾果之夜,她不会在家,我只要留言即可。我没打开电视看新闻,因为不想重温刚努力刷洗掉的那些东西。
我倒了杯双份苏格兰威士忌,走进书房,打开灯,在书架上一排排医学书、科学书、天文学论文、大英百科全书和各种有关园艺、花卉、动物、昆虫、岩石、矿物甚至机械的工具书中搜寻,随后将一本法文字典带到书桌前。Loup是狼,可garou却不在字典中。我思索着如何解决,最终决定采用最简单的办法。
“小法兰西”是本地一家高级餐厅,那里的主厨夫妇和我相当熟悉。他们周一晚上不营业,于是我直接打电话到他们家里。接听的是主厨,一如既往的亲切。
“还是那句老话,”他说,“你也不来看我们。”
“我很少外出吃饭。”我回答。
“你的工作太繁重了,凯小姐。”
“我想请你翻译一个字,”我说,“这件事绝不能对任何人透露,无论对方是谁。”
“一定。”
“Loup-garou是什么意思?”
“凯小姐,你做噩梦了吗?”他惊讶地大叫起来,“所幸今晚不是月圆之夜!Loup-garou就是狼人啊!”
门铃响了。
“在几百年前的法国,要是你被认为是狼人,一定会被吊死。这种故事太多了。”
我瞟了一眼时钟。六点十五分。马里诺来早了,我还完全没有准备。
“谢谢你,”我对我的主厨朋友说,“我一定会去探望你的,我保证。”
门铃又响了起来。
“来了。”我通过对讲机告诉马里诺。
我关闭警报装置,让他进屋。他已换上了干净制服,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还喷了大量须后水。
“你看起来好一点了。”我边说边和他走向厨房。
“看样子你整理过了。”走过客厅时他说。
“也该收拾了。”我说。
我们走进厨房,他坐在餐桌旁靠窗的老位子,好奇地望着我从冰箱里拿出大蒜和快发酵母粉。
“你准备了什么好吃的?这里可以抽烟吗?”
“不行。”
“可你自己都抽。”
“这是我的房子。”
“如果我打开窗户把烟吐向外面呢?”
“那还得看风往哪个方向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