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凯·斯卡佩塔为眼前的一幕震撼,缓缓地停下租来的休旅车。这座经历了现代战争、目睹无数死亡的城市老建筑正被几辆黄色推土机和挖掘机推铲着土石,粗暴地摧毁过去。
“该有人告诉我一声。”她说。
在这个灰蒙蒙的十二月早晨,只因怀旧,她开车绕到老家,却不料房子正被拆毁,没有人哪怕出于礼貌告诉她一下。没错,这里就是你尚年轻、怀抱着憧憬和梦想、相信爱的时期所工作过的地方,就是那栋现在仍让你魂牵梦萦的房子,现在正被拆除。
推土机高举着刀锋踉跄前进,嘈杂的机械声听来像是一种警告,一种危险的预警。房子的正脸已拆去一半,看着水泥上的裂痕和凿洞她暗想,我早该留意的。有人请求她回里士满时,她就应该考虑到这种感情因素。
“我手上有件案子希望你能够帮忙。”昨天下午,现任弗吉尼亚州首席法医,也就是她的职位接替人乔尔·马库斯医生打电话给她。当时她还没想到会有这般伤感。
“好,马库斯医生。”她边说边在南佛罗里达州家中的厨房里踱步,“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有个十四岁小女孩被发现死在床上,大约是在两个星期前的中午时分。那之前她得了一阵子感冒。”
斯卡佩塔应该问他,为什么是他打电话来,为什么要找她。但她并没太留意自身的情感。“她放学后是一个人回家吗?”斯卡佩塔问道。
“是的。”
“独自一个人吗?”她搅了一下波本酒、蜂蜜和橄榄油调制而成的腌料,用下颌夹着电话说。
“是的。”
“尸体是谁发现的,死亡原因是什么?”她把腌料倒在里脊肉排表面,放进塑料冷冻袋里。
“是小女孩的妈妈发现的,没有明显的致死原因。”他说道,“除了她发现尸体这件事外,并没有其他可疑之处,没有迹象显示小女孩死于非命。”
斯卡佩塔把塑料冷冻袋塞进冰箱,打开了放着土豆的抽屉,旋即又关上,因为她改变主意要做全麦面包了。此时的她内心无法平静,站不稳,更别说坐住。为什么他要打电话来?她该问一声的。
“谁和她住一起?”斯卡佩塔问道。
“细节问题我想当面和你讨论,”马库斯医生说道,“情况非常敏感。”
斯卡佩塔差点要说她马上要去阿斯彭过两周,话到嘴边却没说出口,况且那也不是真的。去阿斯彭的事虽然计划了好几个月,但一直没成行,现在也不会去了,无法以此为借口。于是她换了个专业一点的理由,说自己正在评估一件上吊身亡疑案,家属拒绝接受死者系自杀。
“死者为何上吊?”马库斯医生问,“种族问题吗?”他讲的越多,她听到的越少。
“他爬上树,把绳子绕在脖子上,双手背着用手铐铐住以免改变心意。”她在明亮悦目的厨房里打开橱柜。“跳下去之后,他的第二节脊椎骨折碎裂,头皮被绳子往上拉,脸部扭曲,表情像是痛苦地皱着眉头。你都不知道怎么跟他那些住在密西西比州内陆地区的家属解释这些,对那里的人而言,隐瞒手铐之类的事实是正常的,而同性恋现象倒是反常的。”
“我从没去过密西西比。”马库斯医生淡淡地说。也许他的言下之意是一点也不在乎这桩案件或任何与他生活无关的悲剧。但她没听到,她根本没在听。
“我很乐意帮忙。”她说着拆开一瓶未经过滤的橄榄油,即使当时没那必要。“可是我参与你的案子似乎不太妥当。”
她感到气愤却不甘承认,只好在那向着海岸线、设备优良的敞亮厨房里,在不锈钢厨具和光亮的大理石台面间来回踱步。她生阿斯彭的气,又不肯承认。她只是满腔怒火,实在不想提醒对方,他能享有这个职位是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