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
识一个台湾的心理医生……
你为什么说他害羞?
我说了吗?伊谷夏问。
你说了。你说他害羞质朴。
也没什么了,有次我谢谢他跟他握手,他都不敢握。上次,就是送我去针灸推拿被警车司机打那次,我想摸他脸上的伤,他挡开了,一大把年纪的人哪,这么怕女人!哪像老哥你——我这辈子就没见过你脸红的样子。
你摸他了?
当然。
当然什么?
当然没摸成啦。伊谷夏过去从后面狠狠伏压在伊谷春的背上,双臂交叉勒着他的脖颈。哎,小气!小气!小气鬼啊!
保姆和妈妈叫唤了一声什么,伊谷夏松开哥哥的脖子。伊谷夏一出房间,伊谷春就在电脑里打出搜索同性恋。相关条目太多了:名词解释、现象分析,伊谷春随意点开一条:同性恋的成因……
伊谷夏送了一碟保姆切好的释迦果进来,伊谷春立刻把同性恋的窗口关小。绿皮白里的释迦果太甜了,甜得强悍而温柔,有一种别的水果没有的独特口感。这台湾水果贵,一个小甜瓜大小,就要一二十块。当时,他特意转送给辛小丰一箱,告诉他,切开就能吃,别吃皮,皮上有沙的感觉。辛小丰当时看了看,说,为什么叫释迦?伊谷春说,它表皮长得像释迦牟尼的头发。
吃着释迦果,伊谷春不由又琢磨起辛小丰。
这么多年来,伊谷春也算是阅人无数,而且都是撕开面具、入骨入髓地透视、逼视。辛小丰别的不说,单单对待那个心脏病孩子的反应,肯定不是一般的情感,亲骨肉也不会比他做得更细腻周到了,分明是不计后果的付出。那天,他和辛小丰蹲在观赏鱼店的大木桶边,一边打捞小金鱼,他一边在想这个问题。辛小丰非常专注地寻找着。伊谷春琢磨,一个没结婚的男人,说是毫无血缘关系,实在太难以理解;这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那个花白头发的男人,虽然那天只是在医院短暂接触,但那个人眼神的复杂老到让他印象很深,尽管那人力图消除这个印象,力图显得简单肤浅。伊谷春知道自己穿的是便装,隔天想起来问伊谷夏,那个杨师傅知不知道他是警察。伊谷夏说,当然啊。伊谷春就没有再问什么了。就是说,当时,对方就知道他的身份。
伊谷春把人用弹性程度来区别优劣。在他看来,有智慧的、综合素质越高的人,弹性程度就越好,他能够理解、接纳很多事物,时时处处游刃有余;综合素质越低,弹性程度就越差,甚至毫无弹性,随便一拉扯,就弦断人亡了。花白头发的男人,应该就是弹性程度很不坏的人,他能装,否则他也吸引不了伊谷夏这样的小妖怪。还有一个男人,在医院里面从鱼排过来的那个,伊谷春没有见过,听伊谷夏零星说了几句,似乎也不是个简单人物。那人对自己的过去讳莫如深,干最低等的体力活,却又有不相称的学识,用伊谷夏夸张的原话是“渊博”——那么,是什么原因,让那个人选择这样的生活?
有些事情想起来很费劲。伊谷春叹了一口气。如果这三个人弄去做个亲子鉴定,估计就什么都明白了。但是,凭什么要人家这么干呢,没有道理。即使真是同性恋,和别人又有什么关系呢?伊谷春觉得自己太无聊了。出于费解和排斥感,他还是把同性恋的窗口全关了。但谜底真是同性恋吗?伊谷春心里又不太认同。
为什么老琢磨他们呢,一个辛小丰就让他疑虑丛生,现在,三个都出现了,伊谷春感到有一点已经不可否认,这三个人是吸引他的。他们像黑洞一样,非常强烈地吸引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