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到波士顿去
车子外面的天空就此阴沉下来,从车窗缝隙中强挤进来的秋风飕飕地灌入江夏的脖领子。那是一种透入骨髓的寒冷,让他的身子不住地发抖。一些细小的热量随抖动而产生,但转瞬便湮没在这无边的绝望中。
江夏粗重地喘息着,不知道该做什么。
叶广庭觉得江夏很不对劲儿,却不知道该问他什么,只好继续用眼睛漫游着街边行走的漂亮女孩。而轻子则神色黯淡地瞥了眼江夏,然后转回头去闭目养神。
车里没人说话,叶广庭把音乐声音稍稍调大。姜昕的老歌《啊咿咿》轻快中略带些伤感和无奈。木吉他松脆的音色被车内音响表现得很漂亮。叶广庭嘴里轻声跟着姜昕一起啊咿咿着。轻子静静地听着歌词:
江夏心里乱极了。他甚至希望叶广庭这就掉转车头回去,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恶狠狠地抽上两支烟然后躲进大棉被里不再出来。
过了几个街口,路况渐渐好起来。焦急的出租车们轰足油门超起车来。叶广庭也见缝插针地跑起来。江夏茫然地瞟了一眼轻子,她正闭着眼专注地听歌,长长的睫毛不住抖动着。
车子很快上了北去的九十五号高速公路。旁边多了很多庞大威武周身涂满鲜艳色彩的大货车呼啸奔驰,在被雨水打湿的柏油路面上扬起一片片白色的水雾。
叶广庭把车窗打开一寸宽的缝,风声骤然而起,车里空气也流动开来。
“上烟上烟!憋死我了!轻子,你不介意我们冒一根吧?”
轻子一笑:“在你车上我有什么办法?”
江夏从书包里摸出烟来,动作懈怠而迟缓,他将两支烟同时放在唇上,用打火机在上面燎燃了,递一支给叶广庭。猛嘬了一大口,江夏感受着生满倒刺的灰蓝色烟雾慢慢侵蚀自己肺部的每一寸空间,每一道隔隙。那烟雾将他的灵魂托起,暂时地离开了躯壳,上升,旋转,做一会儿无主的孤魂野鬼,似乎从此欢乐悲伤都与旁人无关。
轻子把她那边的窗子也打开了一些,风吹乱了头发。她眯起眼睛望着窗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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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子不久便进入常被简称为“康州”的康涅狄格州。耶鲁大学就在康州的纽黑文市,与纽约的哥伦比亚大学、康奈尔大学,新泽西的普林斯顿,麻省的哈佛和麻省理工,以及新罕布舍州的达特茅斯大学连成一线,成为著名的常春藤盟校。通常来回纽约和波士顿的人都知道,看到纽黑文就会有乐观的人说路途已然过半,而悲观的人说还有一半的路要走。这时路边树木的颜色渐渐多起来,真正观赏秋叶的时间应该是十月底十一月初。三个年轻人都不是为赏叶而来,他们各自想着事情。
江夏一直没有说话,他甚至不知道该看哪里。他的目光从前面两个人中间穿过去凝视着笔直的路面。他的心很痛。这是感到被欺骗的痛,而这个骗局正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暴露无遗!连日来发生的事已经让他觉得不安,他感觉有什么地方不对,很不合逻辑。他感觉这些事情并不偶然,然而他没办法确知那令他不安的东西是什么。刚才的一幕让他几乎忘却了之前所有的疑问,他现在只想知道,陈夕亭为什么要骗他!
从上大学后相识到一个小时前,江夏一直以为夕亭一如既往地爱着自己。从每一通电话里的关怀到见面时的儿女情长,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被欺骗,而且是被骗得如此狼狈。
刚毕业那会儿他生了重病,险些送了命。昏迷了大约两个星期以后,他醒来时发现自己居然躺在美国纽约的长老会医院里,正是丁西武死掉的那家医院。是爸妈为他联系了美国的权威医生把他接到美国来救治的。爸爸在海关工作这些年交下了很多美国的朋友,其中不乏呼风唤雨的商界大贾。他们甚至资助了江夏的医疗之旅,并安排非常好的医生为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