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疤脸煞星
一大清早,月京未来所说的“人儿”大驾光临。
天哪,好一个人儿!
从身穿红色囚服这一点来看,人儿显然是从外牢队伍中抽调过来的,看样子年纪四十不到,身材魁伟、肌肉发达、脸相残暴、表情冷漠,颊上有一道长达三寸的伤疤,由于创口太深及缝合工艺欠佳,以致于皮肉外翻,泛着油亮的红光,活像一片被犁开的土地。
“大家听好喽,我是湖南人,”新龙头像回到自己家一样神态自若,说话似乎还算客气,“大家懂味呢,日子都还过得,要是哪个跟我逗把,惹老子不痛快,好吧,我让他后悔爹妈生了自己,晓得啵?”
说完这番简洁明了的开场白,他开始逐一打量屋子里的每一张面孔,似乎在辨别着什么,而且很快便像一条优秀的猎犬一样嗅出了异样气息,立即将目标锁定在坐在铺板顶端的郭松身上。
“让一让,”人儿斜着两眼,高抬下巴显出挑衅的神情,“腾个地方。”
铺板的顶端无异于龙床,乃六号房政治、经济和权力的中心,当然不是可以随便“腾”的,只要挪动半步,就意味着将龙头大爷的位置拱手相让。孟松胤开始庆幸,昨天要不是郭松心血来潮要过当龙头的瘾,今天坐在这个位置上的人也许就是自己。
在场所有的人都明白,就郭松和疤脸之间,完全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对垒,甚至还不足以形成对垒的局面,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郭松当然不是笨蛋,早就掂量出自己到底有多少斤两,自打疤脸一进门,脑子里就已经拨开了算盘。
“老哥,你的来头,大家都有数,所以兄弟什么都不说了,”郭松艰难地咽了口唾液,尽量使脸色保持平静,以便打造不卑不亢的形象,“老哥,我就问一句,你能不找我这些弟兄们的麻烦吗?”
这话的前半部分是说给大家听的,先挑明疤脸的来头,有日本人撑腰,所以没有任何讨价还价的余地,这样就找个冠冕堂皇的台阶自己走下来了;后半部分,其实也是说给大家听的,意思是为了保护亲爱的弟兄们,所以只好大义凛然自我牺牲了。
孟松胤想,最艰难的第一回合开局还不错,郭松这小子也不是白混的,并非一点脑子都没有,这番话既保证了自己的安全,又尽可能地不失体面。要是真信了蒋亭虎、陆雨官之流“进门就升堂来个下马威”、“不服就揍,服了也揍”的豪言壮语,那就彻底完蛋了。
“那得看老子高兴不高兴唦。”疤脸一点也不领情,浓重的湖南口音中透出不容置疑的决断和强横。
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料到的,没想到这家伙这般油盐不进。
“老兄有点不讲义气了吧?”郭松尽最大的努力使口气强硬起来。
“义气?”疤脸一瞪眼翻了脸,那道伤疤像蚯蚓一样鼓了起来,“老子没功夫跟你们费脑壳,摆明里说,是你们这帮勺儿自己有眼无珠。老话说,不识字好吃饭,不识人难吃饭,傻小子连鸡巴的正反面都没搞清楚,就嚷嚷着要上大姑娘。老子废话不说,你个勺儿到底腾不腾地方?”
前因后果已经讲得一清二楚,自然再无周旋的余地。看不出五大三粗如同一台压路机那样的疤脸,竟然有着瑞士钟表一样精致、细密的头脑,难怪能在野川所内出落得左右逢源、游刃有余。
孟松胤想,真不能小瞧了月京未来,其实每座号房的人员安排,包括龙头、龙尾、贵族的比例,看似随意搭配,实际上全在精密掌控之中。比方说,真正的恶棍,如果在一个号房里投入势均力敌的两、三位,那么不出半天,医务室就有得忙了。现在看来,这个原来属于韦九把持的六号房,还是属于口味比较清淡的类型。
“勺儿”郭松,现在完全像只斗败的公鸡,只能悲哀地“腾”了那么“半步”,因为他很清楚自己的鼻梁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