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节
最后一站,云南片马。
大概是担心“同古酒店”三层木制阁楼的外观不足以撑起场面,怒族的老板娘云山雾罩地向我展开了宣传攻势,力求抵消我对这栋危旧建筑萌生的所有失望情绪:“莫看我恁小家,好多人都住哈,你聂莫晓得,服务恁扎实哈!恁扎实哈!就属我小家,不消怕天,恁泡的凉榻,又有窗,晚上还笼火。要闷得恣,擦黑有姑娘哈,地面上什么相干都恁硬,莫怕事……”
她的话我没听进去几句,可自费出差的愚蠢行径没给我留下什么选择的余地。来到位于二层的客房放下行李,我发现屋子虽然不大,且陈设简陋,但一水儿的杉木家具擦得油光锃亮、烁烁放光,很有家的感觉——这五十块钱花得也算值了。
安顿好之后,我前往派出所,查询当地的基督教会都在哪儿下设了收容机构。接待我的民警恰巧刚在北京参加过培训,对我相当热情。一问之下,我了解到:本地的基督教会虽然不少,但方圆百里内设有孤儿院的,只南洛一家。
“闹出过大事情咧。”他眉飞色舞地告诉我,“原来管那里的是个神甫,就是男的信教的那种,叫张边路……收养了十多个孩子,可听说那家伙人面兽心,经营起‘阳具宝贝儿’的勾当……”
“什么玩意儿?”倒不是说我有猎奇心理,可这个听上去极像成人用品的名词着实古怪。
“都说那个冒牌神甫是个恋童狂。他不但自己糟蹋那些孩子,还用他们跟一些在边境上乱蹿的外国人做交易。因为民政局每年都会给那些孩子做体检,所以他倒不敢‘打真军’,只是让他们去给人‘吹喇叭’。”讲到这里,他不自觉地流露出厌恶的神情,“很多洋鬼子来了就直奔那里,还管那家孤儿院叫‘DickBabyClub’……”
“什么时候的事?”
“七八年前?或者更早些……结果出了状况:有六个女孩子集体割腕,其中两个死了。民政局和医院的人去调查,发现那些孩子说话全是战战兢兢的样子,就报了警……那个神甫?早跑啦!后来一个叫马莉的修女过去接管的……听着是个洋名,其实是中国人,靓女咧!”
待得我在南洛那片破落的库房——哦不,应该说是库房改造的孤儿院见到马莉修女时,还真是呆愣了好一会儿。
由此,我对“靓女”一词的定义也有了新的认识。
马莉说不上多漂亮,三十多岁的年纪,五官算端正,肤色很深,就是这身高有够夸张。我注意到她穿的是双平底鞋,但比一米七五的我高了将近半头——这种海拔在女性中本不常见,而在南方的偏僻小镇里则更显得鹤立鸡群。以她的身段,不上t台,可惜了。
我向她出示证件,说明来意。马莉用甜美的嗓音回应道:“您请问吧。”
我担心她不愿意配合调查,决定先拉拉家常,消除敌意:“这里收容了多少孩子?”
“三十八个,目前是。”马莉边回答边招呼另外两个本地妇女一起晾衣服,“可能下礼拜会从北滇送来六个孩子,就是不知道这周末的亲缘聚会能不能有新的领养人家……”
太阳当空,有些闷热,我看到汗珠顺着她们的鬓角滑了下来。
“那,负责照顾他们的,有几个人?”
马莉突然笑了,透着无奈,却又相当明快:“都在这里了,警官。”
三对三十八,我看着她身后那几栋感觉上随时可能坍塌的房屋,不无感慨:“真是难为你们了,可供养这么多……”
“有教会的捐助和民政拨款,孩子们还是能吃饱的。”马莉很利落地把一盆衣服挂好,双手在裙摆上抹了两下,“再偶尔赶上个能卖出好价钱的孩子,还可以添置些家具呢。”
“啊?卖……卖孩子?”
“哈哈!吓到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