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趴在窗台上,我呼吸着这个城市的味道——家的味道。
了解一个人,需要多长时间?
同在一片蓝天下,每个人却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就好像我和彬,南辕北辙,背道而驰。
八年时间,我居然并不了解他。
何况,彬本是个很普通的人。
一九七零年十月在北京出生,随爷爷奶奶长大。因为父亲在人大工作的关系,小学就读于人大附小,成绩优秀,被评为市级三好学生,保送至人大附中。期间,所有老师对他都是交口称赞:聪明,要强,学习刻苦,懂礼貌,爱劳动,对担任的工作尽责,有原则,重细节。同学的评价则分为两个极端。部分对他崇拜得五体投地:“他简直就是人大附小的骄傲。”另外的绝大多数却只会轻蔑地翻白眼:“韩彬?就那个爱打小报告拍老师马屁狐假虎威的孙子?”
上了初中,他开始映现出一个青春期叛逆少年的标准侧影:酷爱体育运动、好面子、喝酒、打架、早恋、抄作业、和老师顶嘴……学习成绩自然更是一落千丈。勉强考进中关村中学高中部,算是不幸中的万幸。初中三年,他留给同学与老师的印象都差不多:流氓假仗义,虚伪,爱现,不上进,就喜欢泡妞,完全不上进,总和一些社会青年混在一起,跟同学的关系也处不来。
就这么个人缘极差的孩子,在高中却摇身一变成了老好人:学习成绩不好不差,对待师长不卑不亢,跟同学的关系融洽但不过于亲密。无论老师或同学,似乎每个人对彬的印象都很模糊:会打篮球、踢足球,该进的球能进,有难度的也别指望超常发挥;有礼有节,偶尔会骂街,但不至“出口成脏”;打架也上手,不过自己从不主动挑衅码架;考试就没上过八十分,也没有过不及格;热心肠乐于助人,不过肯定不属于事事两肋插刀的英雄好汉……和大多数同龄人一样,彬逐渐学会世故,迈向成熟,同时沦为平庸。
我愿意相信,如果不出意外,这本应是一个普通人走向平凡、幸福归宿的正常曲线。
一九九零年的夏天,彬因与交往五年的女友分手,在大学宿舍里服药自杀,虽然老何及时把他扛去医院抢救,但彬自此辍学,生活变得一团糟——
“我每次去看他,都觉得他不只是百无聊赖,而是精神幻灭。”老何如是说。
由于彬的父母目前不在国内,联络不到,仅凭初步走访调查的结果显示:自一九九四年元月至一九九七年底,朋友都听说彬自己去旅行了,邻里却风传老韩的儿子是离家出走,同时期,所有司法及民政部门的记录则是一片空白。
彬消失了整整三年时间——对他改变巨大的三年。
九八年初,当他再度现身的时候,整个人一扫阴霾,蔚然明快起来。通过韩教授的某种“努力”和“帮助”,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就拿到了学历与律师执业资格,有了正经的工作,生活节奏也日趋正常。人民大学法学院的长辈、单位的同事、身边的新老朋友、委托办案的客户、法院的法官乃至对庭的律师,和他接触过的人,都觉得彬是个真诚、友善、慷慨、心态平和的人,待人接物八面玲珑却不露斧凿之迹,既识大体,亦重小节,火候、分寸拿捏得极其到位。
彬,三年的时间,是什么改变了你?
背后有人喊,说是老白叫我去会议室。
在门口碰到袁适泪眼朦胧掩着鼻子正往外走。虽说我也是正牌烟民,但他身后云雾缭绕的恐怖景象,还是令我咋舌不已。
老白手里照旧举着那只枪形打火机:“赵儿,因为你和嫌疑人有些私交,所以目前不能直接参与侦破工作,暂时归袁博士的顾问组调度。你现在来给咱们补充一下关于韩彬的其他情况。”
我用余光瞥见袁适又跑回屋里,脸上依旧挂着窒息的表情。“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