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话
尽管把风衣领竖起来紧紧地拢在一起,冰冷的雨还是无情地流到背上。衬衣都湿透了。
虽说寒冷直逼骨髓,但口袋中握着的枪把却因汗水而变得黏糊糊的。
国枝低下头,嘟起嘴来。
开始下车步行之后,他才明白庄子为何指示他们穿风衣过来。耍想隐藏起枪管四英寸长的左轮手枪,就必须借助下摆齐膝的风衣。这样一来,两手插在口袋里走路也不会觉得别扭。
穿了好几年的靴子边上裂了个缝,水从缝里渗了进来。脚趾在湿透的袜子里泡得发胀,冻得直往里缩。
他松开手中的枪,在衬衣上擦了擦汗。风衣里没穿上衣也没穿毛衣。
国枝瞥了一眼走在旁边的川口。遥望着绵延围墙的川口,全然没意识到国枝的视线。
“你不觉得我们认真工作真是太傻了吗?”
“真是栋豪宅啊!”
“是啊!他在老家也应该有房子吧,在东京还有豪宅。多大来着?”
“不是说有一千六百多平方米吗?”
“光地价就得几十亿啊!”
“是啊!”
国枝若无其事地附和着,把右手插回口袋,握紧枪把。橡胶制护板湿了,凉凉的。为了避免食指扣动扳机,他伸直了手指握着。确认橡胶上刻的防滑纹与手掌接触紧密后,他在心中默念射击前必须再擦擦护板。但他偏偏没带毛巾和手帕。他讨厌如此愚蠢的自己。
“政治家赚得可真不少呢!”
川口又嘟囔起来。口里吐出的白气环绕在被打湿的头发周围,继而被留在身后。川口戴着眼镜,镜片上沾着水滴,真不知到了关键时刻还能否看清前方。
“其实赚得不多,而且不能多赚。所以我们才站在了这里,不是吗?”
“是啊。”点了点头的川口终于将视线移开了围墙,看向脚下。
庄子指示说在未到达目的地之前绝对不能跑。
他们的目标是众议院议员的府邸。两人在住宅围墙的东北角处下车,缓缓迂回到正面。走到门前拔枪,瞄准玄关发射五颗子弹后逃走。
“看,就像小孩子的恶作剧一样吧!”
庄子一边指示一边扑哧一笑。
“和按了门铃就跑是一个道理,一点儿也不难。”
按下门铃然后在家里人出来应门之前跑掉,怪不得庄子说这跟小孩子的恶作剧一样,所不同的只是他们不用按门铃,而是发射子弹。
庄子的微笑仿佛在说:“这很简单吧!”
庄子把车开去了府邸的西南角,与两人下车的地点正相反。开完枪就往车里跑,一上车就能逃之夭夭。一切都计划好了。国枝在心里嘀咕:走过去、开枪、跑到车里、逃跑,就是这样。
他们的目标是在九州选举出的众议院议员。此人是个态度强硬的雄辩家,他的秘书有违反《政治资金规正法》的嫌疑,另外还涉嫌受贿。他曾在执政党中扬名一时,半年前却提交了退党申请,现在属于无党派人士。
媒体连日来大书特书众议院议员的恶行以迫他辞职,但当事人逐一否定媒体的疑问,还态度强硬地说什么“人无完人”、“只要仔细看,谁都有缺点”云云。他之所以退党,只是觉得给党添了麻烦。他同时宣布,待到一切疑惑澄清之时,他将重回政党。
每次看到议员恬不知耻地出现在电视上,盛气凌人地否认各种嫌疑,国枝就会愤怒不已,全身起鸡皮疙瘩,浑身的血液如欲倒流。
愚弄国民也是有限度的。
拐过围墙角,门口的灯映入眼帘。这样也好,能够更容易地看清目标。
他舔了舔嘴唇,惊讶地尝到了一股咸味。因为寒冷,肩膀和脊背的肌肉都僵硬得能发出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