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终于想起来了,他曾经看到一只黑猫,躲在某个角落里。对了,就是那只黑猫。十年前,他为了追那只猫,跑了出去,冲到那条路上。他愕然了。到底怎么回事?为什么现在还阴魂不散……
“我说……”桐璃脸上浮现出天使般的微笑,打断了乌有的思路。“这里好冷啊,我感冒刚好,这样下去又该感冒了。那件衣服,还是再借我一次吧。”
乌有紧紧握住那件夹克,没有递给她的意思。
“我只爱桐璃一个人。”乌有头脑一片混乱,竟然忘记了这最重要的一句话,现在终于喊了出来。
“太好了,果然是这样。”桐璃高兴起来,就像乌有喜欢的人是自己。
“不,我喜欢的桐璃不是你。”
“为什么?”她觉得很意外,有些困惑,歪着头问道。
乌有告诫自己,千万不要被那副无辜的表情欺骗。
“我就是桐璃。”
“不,你不是,真正的桐璃现在床上睡着呢。”
“是吗?但是,你怎么知道那个桐璃就是真正的桐璃呢?”
这个问题(并非故意挑衅)非常简单且直率,乌有却无言以对。
“桐璃会说什么‘真’或‘假’吗?”
“当然不说啦。因为我们两个都是桐璃,都是真正的桐璃呀。同名同姓。”
这个人是在嘲笑我吗?乌有抑制不住内心的怒火,同时,他也在不停告诫自己不要被她所骗。
“我们每天在桂川的河心岛散步和聊天,你都忘了吗?”
“你怎么会知道那些……”乌有两眼瞪得圆圆的,盯着她。
“你说什么呢,我们是一起的啊,当然会知道啦。”
她哈哈大笑起来。这种毫不做作的大笑,也跟桐璃完全一样。
“不,不是你。和我聊天的人是桐璃。”
“人家都说了,就是我。”
她像是把乌有当成神志不清的老年人,反反复复耐心地解释着,而且振振有词。
突然,他想起大前天晚上和桐璃的对话,当时还觉得她表现特别怪异。
“如果有两个完全相同的‘我’……”
那天晚上,桐璃好像在向乌有探求着些什么,眼睛忽闪着,说了那句话。莫非,她并非是指人格分裂,而是在说人格、长相、性格完全相同的两个人?
当时,乌有是怎么回答的?他并没有认真对待那个问题。他觉得桐璃不可能人格分裂,甚至嘲笑了一番,好像说要用掷骰子或者抛硬币的方式来决定。乌有现在面对的状况,也许的确需要借助那种轻率的办法来解决。突然,他想到当时的桐璃,也同样穿着白色的裙子。
“但是……”乌有抬头望着她。当时她与另一个桐璃毫无区别;现在情况不同,躺在床上的桐璃失去了左眼,两人有着明显的差别。讽刺的是,就是这个缺陷,让乌有觉得那才是真正的桐璃。
“现在躺在床上的桐璃,知道你的存在吗?”
“应该不知道。”
她说的是实话。这个人以“桐璃”自居,企图接近乌有,让另一个桐璃知道了肯定不行。可她为什么这个时候现身呢?“两个人不可能同时占有同样的空间”——依稀记得,说这句话的人好像是夏目漱石。后面还有一句,但乌有忘了。
自我同一性,这个平时总挂在嘴边的词,此时显得异常沉重。尽管乌有深受那位青年的影响,可他还是作为自己而存在。在这个世界上,并不存在另一个与他一模一样的人。别人是怎样看待自我同一性的呢?这个问题并非考题,可也有一定的难度,乌有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他现在只能简单粗暴地判定,那位身负重伤的桐璃才是真正的桐璃。
乌有强烈地自我谴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