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脸色惨白,却若无其事地告知:
“结束了,不用担心。”
父亲和掌柜的态度尤其明显。尽管演技很不入流,但看他们一本正经的模样,美代也没办法追问。
美代想出一个七岁孩童想得到的方法,认为应该先从伙计们那里下手。不过,早上看到某个东西,并费力关进仓库,因而脸色惨白的伙计们,之后也恢复血色,重拾成人的理智。加上父亲和掌柜似乎曾严厉吩咐,他们都笑着回答“这和小姐没关系,事情已解决,放心吧”,敷衍带过。
另一方面,不仅母亲不好应付,对母亲唯命是从的女侍也一样。太七的母亲长年出入近江屋,熟知上一代店主夫妇(即美代的祖父母),美代听她提过一段往事。
——美代的娘原本是不懂人情世故的大小姐,刚嫁到近江屋时,真的很担心她是否待得下去。不提婆婆,她连在女侍总管面前也矮半截。
她的描述与现在的母亲截然不同,美代相当诧异。
“你好坏心。”美代频频后退,与太七保持距离,狠狠瞪着他。
“再这么坏心,我就不帮你复习功课了。”
太七狂妄地笑道:“你继续后退,小心走进鸟居。屁股撞到神明,可是会遭天谴的。”
美代转身一看,两人恰恰来到离近江屋五十公尺的小八幡宫前。
眼前的神社虽然狭小,但不是稻荷神社,是八幡宫。证据就是漆面剥落的老旧鸟居,左右坐镇的不是狐狸像,而是一对狛犬。这是年代久远的石造狛犬,灰色身躯沾满白斑点,因乌鸦或鸽子的粪便污渍往往不易脱落。
这座冷清的神社似乎自古便坐落于此。附近居民路经时,总会行礼,并不时前来参拜。近江屋的掌柜提过,这是土地神的神社,绝不能失礼。
然而,如同太七所言,倒着走进鸟居,屁股真的可能撞到香油箱,就是这般狭小的神社。美代急忙转过身,朝鸟居深处那屋瓦松脱的正殿鞠躬。正殿外观也像简陋的小屋,双开门终年紧闭。虽说是紧闭,却略微倾斜,露出一道缝隙。
大部分神社的正殿屋檐下,都会悬挂写有神社名称的匾额,这里也不例外。但那不过是以毛笔在简陋的木板上写下几个字,与长屋的木牌相差无几,且几乎磨得快消失,仅能勉强认出“幡宫”。
行完礼,美代双手插腰。“这样就不要紧了吧。”
太七冷哼一声。“明明是你们家的事,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就是不知道才问你。当时我爹不准女人和孩子离开屋子,也不准往外看。”
美代忽然想到一点。
“大概是看见就会受到诅咒,所以你会遭天谴。”
由于是孩子之间的对话,情势旋即逆转。太七大吃一惊。
“咦,诅咒?为何我会遭天谴?”
“我,不,知,道。”
美代咧嘴大笑。到底是什么意思!太七立刻冲过来,想拿习字本打美代。
“住手,快住手。”
无路可退的美代,背部抵向狛犬的石座,双手护着脸。
蓦地,传来一道话声:
——溺丧闹尽吗?(你伤脑筋吗?)
咦?怎么会冒出话声?
美代浑身一僵。太七吓一跳,嘴巴嚷着“怎样、怎样”,却不住后退。
“怎样,干嘛那副表情,我又没打你。”
“嘘!安静。”美代打太七一下。
“明明就你打我。”
“我要你安静点。”美代用力靠向台座,竖耳细听。
于是,她再度听见:
——要似丧闹尽,呕租溺一臂资力。(要是伤脑筋,我助你一臂之力。)
习字本从美代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