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人奖。那就是我的出道作品。
盯着“很遗憾”这三个小字,我用尽全力压抑情绪。两年前以作家出道,除了亲戚我没告诉别人,我担心消息传进S耳里。基于同样的理由,门牌和信箱上没挂上笔名,也拜托出版社不要公开我的本名。虽然考虑过干脆搬走,但两个原因让我选择留下。一是放不下那可爱的保险业务,不过这还好办。另外就是,万一哪天S看到那本书,我非在这里不可。届时,他恐怕会先冲来找我,要是见不到我,他一定会直接联络出版社揭露内幕。为防止这种情形发生,我必须待在这里。
“原来当时是这么回事……”
现下想想,S第三次上门就是因为看了我的书。两个月前,没错,在整整两个月前。
梅雨当头的那一晚,S突然失魂落魄地出现在玄关前。他瘦得像皮包骨,浑身汗味与尿骚味,未经修剪整理的头发和胡子淋得湿漉漉。露出t恤的两只手,活像两块咖啡色的布,无力垂挂在左右两侧。他无视急着找话题的我,一语不发地进屋后,便一屁股坐在起居室的地上。他喉咙深处彷佛有小发条不停转动,呼吸中掺杂细微杂音,不时抬起浑浊的双眼看我,似乎有话要说。然而,他始终没开口。在发疯的——或者几近发疯的朋友面前,我只能发呆。不管是向他搭话、泡茶还是拿毛巾给他,他都毫无反应。他整整待了三个半钟头,直到他无言起身、再次步入雨中,途中我只去一次厕所。他将招财猫塞进书房的柜子,以这种迂回的手法告发我,一定是在那期间。此外,找不出任何可能的时间点。
我坐在起居室地上,交互看着字条和倒卧一旁的招财猫,一面思索。我焦躁得背上几乎起火,每过一秒钟,内心的不安就逐渐升高。S打算向出版社揭穿我出道作品的秘密吗?肯定没错。怎么挽救?该怎么做才好?怎么办?我一度打算置之不理,但这样实在太危险,等问题扩大到无计可施的地步就太迟了。S尽管是那种状态,不过应该还有联络出版社爆料的脑筋吧。我想过,且想了又想,然后……觉得要想这件事太麻烦。
这是我的坏习惯。
“只能灭口。”
我低喃着起身走进书房,从书桌右下方的抽屉抽出A4大小的牛皮纸袋。二年前S装稿纸的那个纸袋背面写有地址,他还住在那边吗?
我拿着纸袋步向玄关,又蓦地停住。我忘记一样重要物品,于是折回书房,从活动柜中一只塞满文具的抽屉抓出那东西,放进裤袋。
纸袋上写的地址有幢双层脏公寓,看起来比我的住处更廉价,其中一个信箱列出S和他妻女的名字。确定四周无人后,我从户外梯上楼,按下位于二楼的S家门钤,可是没得到响应。我抓住门把轻轻转动,门随即打开。窗户似乎全关着,密闭的室内空气浑浊,充斥着热气、湿气与东西腐败的臭味。短短走廊的尽头是铺着榻榻米的起居室,看得见他面向木制矮桌而坐的背影。我喊声“喂”,他却没反应。他盘腿而坐,恍若唱着无声之歌,身体前后摇晃。房间完全没整理,几个黑塑料袋扔在墙角。我脱掉鞋子,右手插着口袋,朝他背后走去。一步,一步,一步……在距离一公尺的地方,他突然回过头。我的心脏像被猛地捏住,不由得停下脚步。
“果、果然是真、真的!”
竟是那名青年。
他双膝高跪,弹也似地转向我,把抓在右手中的一迭白纸推过来。
“我哥哥两、两、两个两个两个月前自杀,已已已经不在人世。哥哥死后,我在这里发现原稿的复印件。内、内、内容和我以前碰巧看过的、你的小说一模一样,我我我大吃一惊。”
“所以……你怀疑我?”
我忍不住插嘴,青年点点头。
“我、我、我想,要是直接问你,你一定会唬弄我,才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