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真备,你睡着了吗?”我小声问道,旁边的被子窸窸窣窣动了起来。
“怎么了?想去上厕所吗?”黑暗中传来带着鼻音的声音。
“想上厕所我自己会去,不是——我只是睡不着。”
“我也睡不着,”躺在真备另一侧,离我们稍微有一小段距离的凛说:“越想睡,越会想起鸟居先生胆怯的声音,和松月老房主的话……”
我也一样。他们的言行太令人匪夷所思,实在让人想不透,我从刚才就一直闭上眼睛躺在那里,却完全没有睡意。
真备探头看着放在枕边的手表。
“十一点半——”
他坐了起来,用力抓着脖子,叹了一口气。
“真伤脑筋,其实我也睡不着——我们去餐厅喝杯热茶吧。衣婆婶可能已经睡了,但我们自己去喝茶应该没问题吧。”
“那我也去。”
“我也要去。”
我们三个人悄悄走出房间。跨过门槛,光着脚踩在走廊的地板时,那种冰冷感实在令人难以招架。
“咦……”
餐厅的门缝中泄出黄色的灯光。
“这么晚了,谁还在里面?”
我纳闷地拉着门把,当我轻轻打开门时,里面的人全都回头看过来。
“哇哈哈,你们闻香而来吗?”
身穿浴衣加棉袍的唐间木老爹举起装着褐色液体的杯子。松月、鸟居、魏泽和摩耶都围坐在桌旁喝啤酒。
“你们好像玩得很开心,我们可以加入吗?”
真备问道,松月挑了挑眉毛,示意我们坐下来。
我们三个人穿着睡衣走进餐厅,加入了他们。
“各位也来喝啤酒吧?”
摩耶穿着运动衣,起身看着我们。刷完牙后的啤酒并不好喝,但看到摩耶开心的表情,我忍不住点头。
“真备先生也喝啤酒吧?北见小姐呢?”
“小凛,妳也喝啤酒,对吧?对吧?”
唐间木老爹坐在对面,红着脸靠了过来。凛一脸为难地把身体往后仰,点头说:“对,好。”
摩耶走进布帘,立刻拿着啤酒瓶和杯子走了出来。她拿杯子给我们时,还递给我们每人一根牙签,应该是让我们吃桌上小盆子里的腌菜。
“道尾先生,你这次没带鱿鱼干吗?”
凛对我耳语道。她可能想起十个月前,住在福岛县的民宿时,大家一起吃我带的鱿鱼干的情景。
“我又不会随时带在身上。”
我虽然嘴上这么说,其实这次也带了。我有悄悄塞进行李以防万一,但现在不方便回房间拿。
松月为我们斟酒。他从刚才开始就不发一语,神情也很忧郁,但似乎并不是因为我们加入的关系。
相较之下,鸟居和魏泽的表情更加阴沉。鸟居像骸骨般的脸不停地抽搐着,自从我们走进餐厅之后,他始终盯着桌面。魏泽不时举杯喝酒,眼镜后方的两眼不停地东张西望,虽然已经喝了不少酒,但那张像吹了气的晴天娃娃般的脸,反而比平时更加苍白。
他们刚才在讨论什么——?
我悄悄地观察着房主和三名徒弟,以及园丁的表情。
“无论小说的取材还是佛像的研究都很辛苦吧,这么大老远的来这里出差,东京应该没有造佛工房吧?”
唐间木老爹一边甩着腌菜一边问真备。
“对,我没看过。”
“我就知道。东京就连大的寺院也没有,即使雕了佛像,也没地方可以放。应该也很少有私人的客户订佛像吧?”
唐间木老爹咕噜咕噜地喝干了杯中的酒。
“摩耶,可不可以再给我一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