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4年12月2日,周日,威姆斯树林
“我知道。”他叹气说,“但以前我总感觉自己是这片社区的一分子,我这辈子都是属于这土地的。可是这些天,我感觉那些罢工的人站在栅栏的一侧,而其他人则站在了另一侧。工会里的官员、安检员、经理,还有该死的保守党政府——我们都成了罢工者的敌人。”
“你可真是在胡说八道了。你不可能和保守党站在一起,大伙都知道这一点。”
两人静静地向前走着,雨已经落下,于是他们加快了脚步。冰冷的大滴雨珠倾泻在身上。头顶那些稀疏的枝叶无法遮挡这场倾盆而下的大雨。
安吉撤下手臂开始奔跑。“快,我俩赛跑。”她说,浑身湿透却让她格外兴奋,她没有回头看看安迪是否跟在身后。她一路猛冲,敏捷地在树林中沿着小路左转右拐。像以前那样,瞬间她就来到了小屋所在的空地上。小屋令人联想起了格林童话,这座低矮的屋子除了僻静的处所之外别无引人之处,石板瓦、灰泥墙、黑门窗,在孩子们的眼中就是女巫的老窝。小屋下是煤箱、柴堆和安迪的三轮摩托。
安吉奔到门廊底下,转过身子大口地喘着气。安迪不见了。几分钟后,他才迈着沉重的步子从林中走出来,浅棕色的头发黏在头皮上。自己没能让哥哥打起精神来,这让安吉感到泄气。开门进屋的时候,安迪什么也没说。屋里一干二净,陈设简朴,犹如一座兵营。唯一的装饰就是几张野生动物的海报,那还是一些小报免费的派发品。书架的一层上挤满了自然史和政治书,另一层是一些密纹唱片。这倒是像极了安吉在爱丁堡的大学宿舍,但是比起宿舍她更喜欢这里。她使劲甩掉深黄色头发上的雨水,把大衣扔在椅子上,蜷身缩在一张靠近壁炉的沙发上。安迪则径直走进厨房准备热腾腾的咖啡。
等待的时间里,安吉焦急地想着如何才能让哥哥的心情好转起来。以前,她总是讲学校里同学的故事和笑话来让他开心,不过今天这方法看来行不通。这类笑话今天听起来更像是那些养尊处优之人的取乐品。也许,还是应该安慰他,那些工人依然信任他。
安迪托着一个装有热气腾腾的大罐子的托盘回来了。以前,他们吃的是饼干,可是今天,只要稍稍有些奢侈的食品都不会被摆上食谱。“我已经把大部分的工资都捐给了救助基金。”安迪说,“只留下付房租和基本的生活费用。”
他俩面对面坐着,把手贴在杯子上,让热气渗入冰冷的双手。安吉首先说,“你不必刻意照顾他们。那些真正了解你的人不会把你当做敌人。你应该听从像米克这样的人,他们才真的了解你,清楚你的所作所为。”
“你这么想?”他痛苦地扭起嘴巴,“现在我已经不再了解米克这帮人了,他们又怎么能了解我呢?”
“这话什么意思?你不再了解米克了?你俩二十多年来一直是最好的朋友。我不相信罢工能把你们都改变了。”
“你真这么想吗?”安迪注视着壁炉中的火焰,眼神暗淡无光,双肩耷拉下来说,“住在这里的男人都不谈自己的感受。我们的生活中充满了同志般的友情、忠诚和互相依赖,但是我们从不谈论内心的感受。可我和米克就不是这样,我们彼此无话不说,也没有什么是值得保密的。”他把透湿的头发从高高的、狭窄的额头前向后捋着,“但是最近,事情变了。我感觉他有事情瞒着我。好像的确有什么重要的事是他不愿意说出口的。”
“但这有很多种可能。”安吉说,“也许是他和珍妮之间的事儿。也许是不适合与你讨论的话题。”
安迪哼了一声。“你以为他没跟我谈过珍妮吗?他俩的事儿我什么都知道。不,事情与珍妮无关。我唯一能想到的就是,米克同意其他人的观点,认为我目前对他们连装点门面的用处都没有。”
“你肯定自己不是在胡思乱想吗?听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