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上了阁楼,把门紧紧地关上。
冬子背靠在门板上,一口气透不上来。
上官文庆独自坐在桥头的一块大石头上,目光往西边的山野无限的延伸。他很早就来到这里,一直到日头西沉。他的脸上挂着微笑,目光却充满了焦虑。远处的五公岭上空弥漫着一股黑气,就是在这晴朗的秋日,也让人胆寒。上官文庆在等待一个人。他知道,那人会在太阳落山后经过唐溪上面的小木桥,回到唐镇。
一个后生崽挑着一担木柴进入了上官文庆的视线。
这个后生崽叫王海荣,他不是上官文庆要等的人。王海荣长得一表人材,却因为家穷,讨不上老婆。镇人的人家有点钱的都买柴烧,贫穷人家只能自己上山去砍柴。王海荣浑身被汗水湿透了,走到桥头时,他把肩上的担子放了下来,歇歇脚。他朝唐镇望了望,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自言自语道:“过了桥就快到家了!”说完,他瞥了一眼坐在石头上的上官文庆,心里瞧不起这个侏儒,尽管他自己也是唐镇卑微的人,按沈猪嫲的话说,你王海荣长得再英俊,也还是给人家打长工的命。
他来到上官文庆面前,凶巴巴地说:“坐过去一点,那么小的人,还占着那么大的一块石头。”
上官文庆没和他一般见识,乖乖地往旁边挪了挪,给他腾出了一个位置。王海荣舒服地坐了下来,用衣袖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上官文庆闻到了浓郁的汗臭,他挤了挤鼻子,抽嗒了一下。他的这个动作被王海荣看在了眼里,王海荣伸手恶狠狠地在他的大头上拍了一下:“你这个三寸钉,还嫌我身上臭!”上官文庆不急不恼,微笑地说:“王海荣,你打得一点也不痛,你是不是再打一下!”王海荣又把手举了起来,上官文庆一直微笑地看着他,他举起的手就垂了下来。
王海荣把脚上的草鞋脱了下来,放在地上,然后把脚掌掰起来,仔细地看着。他的脚底起了几个血泡。上官文庆也看到了他脚上的血泡,轻声说:“一定很痛吧?”
王海荣没好气地说:“痛不痛关你屌事!”
上官文庆微笑着吐了吐舌头。
王海荣问他:“你一个人在这里做甚么?”
上官文庆没有回答他这个问题,反问道:“你是不是喜欢李红棠?”
王海荣慌乱地说:“你说甚么?”
上官文庆不再说话,他的目光在通往西边山野的小路上无限延伸,桔红色的夕阳光打在他的脸上,更加显得神秘莫测。王海荣捉摸不透他的心思,看看天也不早了,穿上草鞋,站起来,用力地拍了拍屁股,挑起那担木柴,踏上了颤颤悠悠的小木桥。
就在王海荣走后不久,上官文庆看到一个人从远处的山脚下走了过来。
他站起来,目不转睛地注视着那个渐渐清晰的身影。
来人就是李红棠。
在上官文庆心里,她是唐镇最美丽的女人,也是这个世界上最美丽的女人,连唱戏的女戏子也没办法和她比。
李红棠是一个人回来的,看来又没有找到母亲。
没有戏唱的夜晚落寞凄清,唐镇人很早就关上了家门,吹灯拔蜡,上床消磨秋夜漫长的时光。铁匠铺里的打铁声有节奏地随着夜色渐深越来越响亮。除了胡喜来,唐镇人都已经习惯了这种噪音。
李红棠很早地上了床。
她上床后不久就进入了梦乡。
冬子也躺在床上,在黑暗中睁着眼睛。姐姐太累了,他不知道这样的日子有没有终点,姐姐如果这样继续找下去,总有一天,她会累死在路上,冬子十分担心。
如果姐姐死了,冬子该怎么办?姐姐是他唯一的心灵的依靠。
冬子的情绪纷乱。想着姐姐时,脑海里还会出现那匹白色的纸马,它在黑暗的天空中飞翔,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