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爱上她的男人都得死
要我登记,我也视而不见,以至在我面前站了一排等待借书的人。站在最前面的是个脸色苍白瘦弱的男子,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我的脸,粗大的喉结不停地滑动。后面有人说:“冷美人今天怎么了,思春了呀!”他的话音刚落,就响起了一阵笑声。又有人说:“你们看她那失魂落魄的样子,是不是失恋了呀,挺可怜的冷美人!”大家不笑了,仿佛和我一起忧伤,一起心痛,那年月的人真好,所以他们热爱读书。我的一个同事实在看不过去了,走到我面前,在我耳边说:“你再不干活,借书人的队伍就要排到楼下的大街上去了!”我猛然惊醒过来,连忙对读者们说:“对不起,对不起!”我给最前面的那个白脸男子办完借书手续后,他俯下身,轻声地问了句:“我给你写的信收到了吗?”我冷若冰霜地说:“你去问邮局的人吧!下一个——”那人脸刷地红了,仓皇而去。死去的王小烟说得对,很多人为我的美貌而来,有的只是来看我一眼,也有不少人给我写求爱信,那些信件我一封也没有拆开过,全部拿到邮局退了回去。其实我并不认为自己长得有多好看,照镜子时,我觉得自己长得像黄鼠狼。
工作起来,我是个手脚麻利的人。排在我面前的那列长队,不一会工夫就剩下了三两个人。最后一个借书的人竟然是那个挡在我和顾新中间的年轻人。他长得浓眉大眼,国字脸,一副标准的英雄形象。遗憾的是,那半边脸是红肿的,他的英雄形象无疑打了点折扣。他借的书是。通过借书证,我知道了他的姓名:张树森。我脸无表情地给他办完借书手续,就埋下了头,用笔在一张白纸上画着什么。张树森还站在那里,感觉到他的目光像芒刺般落在我身上。过了好大一会,我抬起头,冷冷地对他说:“你还有事情吗?”他摇了摇头:“没有!”我说:“没事就走吧,别站在这里影响我的工作!”他停顿了一会,沉缓地说:“我喜欢你!”说完,他就走了。
他的话并没有让我激动或者感动,尽管他在我面前上演过英雄救美的好戏。我陷入了新的恐惧之中,潜意识里有种感觉:爱上我的男人都得死!
苏小伞想,如果自己的父母亲中的一个像顾新对待肖阿红那样对待自己,她都会原谅他们当初所犯下的罪,因为她是个无依无靠的人,并不像肖阿红那么决绝,可以拒绝一切爱。
她还是想找到母亲。
苏小伞突然想,在当初自己被抛弃的地方,会不会有人知道真相,还记得二十多年前的那一幕?于是,苏小伞决定再去找养父苏国庆,问清楚,当年自己被抛弃的具体地点。
嘉田路进去的那条小胡同还是弥漫着浓郁的尿臊味,苏小伞强忍不让自己吐出来,胡同两边的墙上,凌乱地写着许多“拆”字,看来这一片老街区,真的很快就要拆迁了。苏国庆还是闭着眼睛,孤独地坐在轮椅上晒太阳。苏小伞站在他面前,轻轻地说了声:“爸,你是醒着的吗?”
苏国庆睁开了满是眼屎的眼:“你是小伞吧?”
苏小伞说:“是我,错不了!”
苏国庆突然变得十分紧张:“你又来干什么?我不是告诉过你,真的不知道你亲生父母是谁吗!”
苏小伞冷冷地说:“如果除了这个事情,我就不能来找你了吗?”
苏国庆警惕地看着她,嘴唇在颤抖。
她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觉得好笑:“真可笑,你以为我会来分你的拆迁费呀?你送给我都不要!不就几个臭钱吗!你为什么要那么害怕呢?”
苏国庆说:“那,那你来干什么?”
苏小伞说:“我想再问你一件事,你能够告诉我具体是从哪个地方拣来的吗?”
苏国庆用瘦得鸡爪子般的手指敲了敲青筋暴突的脑门,说:“我想想。”
苏小伞说:“想吧,我有的是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