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躲藏
没有遗漏。生活的意义之一,就是经常照一照这面背后的镜子。
当我面临苦难/我决不会逃避/因为它是我的生活/我不能将它抛弃……
他十九岁写了这首诗,后来在他遇到挫折和困惑的时候,我便经常听他默默地吟给自己。始终不明白这首诗的含义,直到今天。
我每天都在思考生活的意义。自杀的人是因为没有了理想的追求,然而追求理想却不能囊括生存的全部意义。与神的无限接近使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人的存在,是为了荣耀自己的心灵。
今天我去医院看他,他看上去不太好。人们都把他看成罪人,将他囚禁起来。但是我知道,每个人都是罪人,所以上帝才会把我们关在一起,囚禁在人世间。临走的时候,他对我说,正视自己的罪虽不好受,却是自我救赎的开始。
超脱的感情往往蕴含在反常的事情里。我还爱他吗?我真的不知道该怎样准确地回答这个问题,但有一点可以确定,我觉得,他仍然是我的亲人。
惟有爱,才能征服恶……
……
沐天陉的阅读速度奇快,不到一个小时,他合上了第六本日记。思考片刻,又折回去重点察看了几个日期。
突然,他感觉到背后有一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下意识地以为是李丞洁的母亲,回头的一霎那几乎一跃而起,身后空无一人,老人正坐在厨房里的马扎上择菜。
他面部青筋暴突,摸摸自己的肩膀,好想冲着空气大吼一声,几次深呼吸之后,他忍住了。那幻觉比见到依?的幻象还要逼真,带来的却不是欣悦,而是恐惧,一生当中从没有过的恐惧。我为什么要恐惧?他不停地问自己。
他再次环顾整个房间,确定这次幻觉仅以触觉的形式出现,他努力使自己平静下来,回过身体,慢慢坐下。随着视野的渐渐转移,余光中闯进来一个阴影,他缓缓转头,李丞洁正戴着墨镜坐在他的旁边,披肩的秀发、赤裸的身体都是湿的,却仍然戴着墨镜,水从她煞白的面颊流淌下来。
当恐惧就在眼前的时候,沐天陉反而平静起来。
“为什么我会看见你?”他微微颤抖地问。
她没有回答,只是死死地看着那些日记。
“不管你怎么吓我,我也不会信奉你所说的上帝。”他为自己说出这句话而感到可笑,“他不存在,和你一样,是人类大脑中的幻想,甚至不如你来的真切……”
“沐天陉。”她突然冷冷地说话,脸慢慢转过来,“你是一个懦夫。当你面对失去妻子的现实,你不去正视它,而是选择逃避。你逃避这些躲不掉的现实,在你的懦弱面前,它们以病症、妄想、强迫行为的形式来纠缠你,麻鬼幻作依?的形状击败了你,你投降了它,从你开车碾过去的瞬间,你彻底背叛了沈依祎和你自己。直到你看见了我。直面它们才是你的救赎,不要再继续选择躲藏,不要再继续漠视善的存在,或者试图摆脱这些永远都改变不了的现实,正视自己的罪吧,虽不好受,却是自我救赎的开始……”
又有一双手搭在了自己的肩上,他好想回头看一眼,可是身体似乎不再受意识的控制,他的眼睛盯着李丞洁一刻也无法离开。那双手不停地拍啊,拍啊,在他的背后……
他闭上眼睛,瞬间似乎失去了所有的感觉,视觉、听觉、触觉,他似乎在无边无际的夜空中漂浮,变得没有形状、没有重量,是烟,是气体,还是尘埃,他说不清楚,他没有了任何感觉……
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传来,他突然睁开了眼睛,李丞洁已经不在了,那双搭在他肩膀上的手却还在,老人已经是在用双手用力摇晃他,他盯着她那张发皱得面皮看了好久,才终于完全恢复了意识。
“你怎么了?没事吧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