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还是辨认出了那天来过的“善性闺女”。于是,又开始了无止无休的哭诉。
正在门外烧火做饭的姚仲梁,不好意思的在围裙上擦拭着沾满棒子面的双手——他为自己不得不去承担女人们的家务,还是隐隐地感到羞怯。
当看到高大神气的孙隆龙,姚仲梁脸上的表情,难以掩饰着他心里那种“不是滋味儿”的滋味儿了。面对着客人的慷慨馈赠,他竟连个“谢”字都说不出口来。只觉得这总是被人接济的日子,过得太窝囊。他也因此多少理解了,哥哥姚顶梁当初走上盗窃之路的那一番无奈。
小町邀姚仲梁到院子里的小板凳上坐下,然后把那装着三百块钱的纸袋,无声地塞到他的手里。不想那少年竟像被马蜂蛰了似的,猛地缩回了自己的双手,背在身后:
“小姐,我不能收,万万不能!小姐我不要您这些东西,我也不上什么机械高专了。从今往后,我凭劳动养活妈。我不缺胳膊不瘸腿的,不要人家可怜……不过,求您把上次我交给您的那块手帕子,还给我行不?”
“你还越说越有志气了啊你——行,有志气总比没志气强。不过姐就问你一件事情,老老实实告诉了我,那手帕子就还给你。最近你见到谁了?那人都跟你说了什么?”
“……”
“你要是听什么人的挑唆,跟我人心隔肚皮,我还就不再到你家来了!”
屋里的老太太眼睛快瞎了,耳朵却变得格外地灵敏。她听到小町在外面跟小儿子的对话,就嚷嚷开了:
“仲梁你逞什么能啊你——这样仁义的姑娘,大老远跑来救济咱们,人家图个什么?是好人坏人你还看不出来呀?敢情你的眼睛也瞎了不成?那个油腔滑调的人都跟你说了什么,还不赶紧告诉姑娘——你不说是吧,那我自个儿下床跟人家讲……”
当儿子的,还就怕自己这病妈犯倔。赶紧应承着:“妈,您别动行不,省得下炕又抻着腰。我说还不行么——就是大前天,来了位长得挺体面的年轻先生,说是跟我哥有交情。还说我哥的死,就是有冤情……”
小町努力用亲切的目光,鼓励姚仲梁赶快往下说——
“那位年轻的先生还说,出事前的三天,他和我哥一起在灯市口儿喝过酒。我哥当时对他悄悄交代,说自己要去办个事情,还就是跟开车撞了我哥的那个大官太太有……有瓜葛的事情!可是我哥对他说,自己万一有个长短,就让他到我们家里来拿一样留在兄弟仲梁手上的要紧东西……”
姚仲梁的表情,变得有点儿过意不去:“那天,虽然您什么也没说,我却看着您挺善性的,就擅自做主,把哥留下的那样东西交给了您。可细细一想,当初知道有这样儿东西的人,除了我们哥俩儿,也就是那位年轻的先生了。”
老太太又插话了:“仲梁你把那东西交给了这位姑娘,压根儿就没有错!我这么大年纪,见过的人总比你多几个——那个头油味儿喷喷的男人,还不知道在你哥出事之前,都给他出过啥馊主意呢!人都死了,他跑来攀近乎、要东西,谁知道安的是什么心呐?八成啊,他才是害了你哥的人。我看他才真不地道呢……咳,你倒是说话呀你,我的姚二爷!”
小町没想到这个病泱泱、瞎乎乎的老太婆,竟如此耳清脑醒、俐齿伶牙。生把浑身小聪明的儿子,给堵得张口结舌:
“妈,这不都让您老人家把话说完了嘛,还叫我说什么呀?”
小町趁热打铁追问道:“大娘,您听清那人说自己姓什么了没?”
“说了——自称姓段,段祺瑞的‘段’——这是那人的原话。”
小町猛地记起了严大浦的嘱托,赶紧从布兜兜里拿出了一叠她亲自到二十五号副市长官邸,给那些下人们拍的相片:
“仲梁兄弟,劳驾你帮姐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