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东京
馆人员以及美国谍报人员等,恐怕都已经受到了二十四小时的全天候监视。史廉生的接触对象应该也都是美国人,在这种困难环境下,贤一郎判断,史廉生也早已经成了跟踪的对象。贤一郎背着背包,手提皮箱,穿过隔壁人家昏暗的庭院。他打算搭乘路面电车,前往上野车站。
当贤一郎离开后,史廉生从餐具柜内取出一瓶日本产的威士忌酒。虽然外面的标签上写着“威士忌”,但这却是一瓶连成分也没标明的便宜货。或许它只是米酒染成威士忌的颜色也说不一定,不过史廉生对酒并不是很懂,总之,只要它确实是酒,那就足够了。史廉生在红茶里加入一瓶盖分量的威士忌,花了几分钟时间将它饮尽。当杯子见底时,史廉生咬着手指甲,等待醉意的到来。
教会的信徒已经全部散去了,唯一的说话对象老妇人也回国了,就连那名日裔间谍也离开了。今晚,史廉生只能孤零零地守在这传教士宿舍里,一个人独自面对着自己的内心。此时无须任何言语,也用不着爱或同情,但可以确信的是,如果没有酒精帮助,自己肯定无法消磨掉今晚的时间。
史廉生已经等待了好几分钟,然而他的头脑依旧处在清晰的状态下。
这样不行。
史廉生再次拿起杯子,将威士忌倒满整个酒杯。或许刚开始就该这样吧!史廉生皱着眉头,硬是将没有稀释的威士忌一口灌进喉咙里。
他就这样手端着酒杯,品味着酒流经食道的感觉。过去,他曾有喝了一点点葡萄酒就烂醉如泥的经验,但这半年来,他的酒量变得比较好了。一开始的时候,每到夜里辗转反侧睡不着时,史廉生总会借助一点酒精来使自己有困意,但如今,失眠逐渐成了常态,于是他在夜里喝酒也就成了很普通的事情。这些都是当教团决定关闭这边的教会,以及他和美国大使馆职员阿姆斯频繁见面之后才有的现象。
史廉生从房间一角的柜子上,取下了相框与象牙雕刻,将它们放在桌上。那是四年前的夏天,在南京拍摄的相片,是史廉生与美兰在湖畔的纪念照。至于那件象牙雕刻,则是个已经破损的半月形的手镯。史廉生一边来回看着照片和手镯,一边喝着威士忌。当史廉生回过神来时,酒杯里的酒已经一滴不剩了。于是他又倒了一杯威士忌,然而握着瓶子的手却怎样都拿不稳,让一些威士忌酒溢到了桌面上。当史廉生正要把没稀释的威士忌端到嘴边时,庭院里头传来了脚步声。有人在院里的石子路上走着,正朝向这间传教士宿舍而来。
是贤一郎又回来了吗?史廉生坐在椅子上,往大门方向望过去。有人正在敲着前门。
史廉生随口应了声:“Comein,请进!”
门一开进来的人是一名身穿军服的日本军人。史廉生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是秋庭保少佐,东京宪兵队的军官,在安藤真理子与山胁顺三的结婚典礼上也曾经出现过,戴着黑色眼罩的独眼龙。
宪兵队在这个时候前来这里会有什么事呢?
秋庭对史廉生点了个头致意后,开口说道:
“是不是美国客人要来?”
“为什么这么问?”史廉生反过来问道,“为什么是美国客人?”
“因为你刚刚用英文说请进。”
“那只是一不小心,母语就脱口而出罢了。对了,有什么事情呢?”
秋庭的视线停留在桌上的威士忌酒瓶及酒杯,脸上露出一抹像是带着讽刺意味的微笑。秋庭又问道:
“可以再让我检查一下这栋宿舍吗?”
“是不是又有人潜逃进来了?”
“我认为有这个可能性。”
“是谁?”
“被怀疑是某国间谍的男子。大约一周前,他在新桥杀害了两名特高警察后,使逃得无影无踪了。他们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