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心里有种最奇怪的满足感。
我不明白。为什么这张照片……
信封里还有别的东西。
我把信封倒过来,没有东西掉出来。我把一只手伸到信封底部,摸到那里好像有张索引卡。我把它拿出来。对,是一张索引卡,白色,红线条。那一面一有线条的那一面一什么也没写。但另一面一纯白色的那面一用加粗字体打印出了五个字:
第一桩丑事
“你知道那篇日记是谁发的了吗?”
“暂时不知道,”朗尼说,“但我会知道的。”
“怎样知道?”
朗尼没抬头。那个狂妄自大的家伙现在不见了。露西觉得很难过。他不喜欢她强迫他做的事。她自己也不喜欢。但她别无选择。为了隐藏她的过去,她做了很大的努力。她改了名字,她不让保罗找到她,还用这头乱糟糟的棕色头发取代了天然金发。天哪,她这个年纪的女人还有多少人有天然金发啊?
“那好吧,”她说,“我回来的时候你会在这里吗?”
他点点头。露西下楼向汽车走去。
在电视剧里,得到新身份好像很容易。也许是,但露西却发现不是那么回事。那是一个缓慢的过程。她首先将姓从西尔弗斯坦改成戈尔德。从西尔弗改为戈尔德。聪明,对吧?她不这样认为。但是,不知怎么回事,这对她倒是很管用,让她觉得和深爱的父亲之间仍然有一种联系。
她在国内搬过好几次家。营地早已不存在。她父亲的所有资产都没了。因此,到了最后,她父亲的大部分生命也没了。
艾拉·西尔弗斯坦,她的父亲,尚存的生命现在被安置在离瑞斯顿大学十六公里的一个康复中心里。她开着车,享受着独处的时光。车里正回响着汤姆·维茨的歌声,她听见他唱到他希望自己没陷入爱情,但当然,他陷入爱情了。她把车开进停车汤。那座秘密隐藏在一大片土地上的豪宅比大多数房子都更漂亮。露西全部薪水中的绝大部分都花在这里了。
她把车停在父亲的旧车旁边。那是一辆锈迹斑斑的黄色甲壳虫。这辆甲壳虫总是停在同样的地方。她甚至怀疑,过去的一年中它就没动过窝。他父亲在这里行动自由,可以随时离开,可以自行办理登记和离开的手续。但令人难过的事实是,他几乎从不离开他的房间。装饰在汽车保险杠上的那些不干胶贴纸都退色了。露西有一套车钥匙,每隔一段时间,她会把汽车发动一次,只是为了让电瓶处于可使用的状态。仅仅坐在那辆车上发动汽车的时候,她脑子里也会闪现出过去的一幕幕情景。她仿佛看到满脸大胡子的艾拉正开着这辆车,把车窗全部打开,向每一个路过的人微笑、挥手、问好。
她从没想过把车开出去兜一圈。
露西在前台办理了探视手续。这个康复中心很特别,专为有终生吸毒和精神问题的老年住户提供食宿。住在这里的人好像种类繁多,在外人看来,有些人貌似“正常”,但他们也许可以胜任《飞越疯人院》中的替身演员。
艾拉既有一点吸毒问题又有一点精神问题。
露西在父亲门口停下脚步。艾拉正背对房门坐在那里,穿着她熟悉的那件大麻篷,灰白的头发向各个方向支楞着。那套她父亲仍然称为“高保真”的音响设备中正放着1967年流行的那首草根乐队的经典名曲“让我们为了今天而活着”。露西等着。沃伦·恩特纳正在大声倒数“1,2,3,4”,然后乐队再次齐声合唱“沙一拉一拉一拉一拉,让我们为了今天而活着。”她闭上眼睛,无声地跟着他们唱起来。
好听,真好听。
房间里有串珠和扎染,还有一幅。“鲜花都到哪里去了?”露西笑了,但笑容中没有多少喜悦。怀旧是一回事,心理状况日渐恶化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