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后我听到了别人对潘太太的描述,听来似乎吻合。‘中等高度’,多黎许说,不过你应该算是比较娇小。还有‘浅金色头发’。”
“拜托,葛瑞!我见过多黎许先生,他说话再精确不过了。他真的是说浅金色头发吗?”
“不是。让我想想,以侦探小说的严格标准而言,他说的是‘浅色头发’。但这差不多是同一回事,不是吗?”
“不,并不是这样!你听我说好吗?迪蕊·巴克里——我刚认识她的时候她还是迪蕊·米道斯——的头发是棕色的,非常漂亮、非常有吸引力的浅棕色。她比我高,仪态比我好,人也很好,整体说来比我体面得太多了。‘中等高度,浅色头发’用来形容迪蕊满合适的,但用来形容我就不对劲了。如果你非要有这些疯狂的想法……”
“如果我有什么疯狂的想法,斐伊,我想也是事出有因的。还有,关于我误以为你是潘太太的这一点,另一个原因是他们夫妻的岁数相差很多。不过,显然年纪在你年轻的生活里没有任何意义。刚刚你还说尼克·巴克里‘年轻’,但事实上他跟我同年:单调、呆板、绝对不会看错的四十岁。而你才——”
“亲爱的、亲爱的,”斐伊冲口而出,“你知道我到底几岁吗?”
“最大不超过二十二吧?既然一年前我猜的是二十一……”
“我三十二了,”斐伊带着一股对自己的狠毒喊道,“而且到九月我就满三十三了。任何一个女人看到我都可以告诉你这一点。但男人就不一样了。他们看不出来,或者就是注意不到。只要一个女人不是真的丑得可怕,只要她看起来年轻,而且能运用她所有的……所有的……”
“技能?”
“呃,是的。只要这样,他们就什么都能说服自己。但是,我已经说出实情了。我是单调、呆板、愈来愈老的三十二岁,而且在灵魂和精神上已经是个老太婆了。对这点你怎么说?”
葛瑞举起一只手,握拳狠狠捏烂那根从椅子上捡起来的香烟。
“我说,女士,这是我这么一大把年纪听到过最好的消息。我也注意到你出于某种奇特的口误,又用过去那种亲密的方式来称呼我。我可以坐在你旁边吗?”
“不,不要!如果你坚持,我肯定拦不住你,但请你不要!”
“为什么?”
“因为我不要你坐在我旁边。不,这不是真话;我又在说谎了!”斐伊迅速抬起双手遮住脸,然后又放下。“我真的好想要你坐在我旁边,即使是在英国国铁这窒闷的、正开过克莱本联轨站的火车上。但这是不行的。我正在想的事不可以发生。不可以!”
“你正在想什么?”
“就跟你正在想的一样,葛瑞。但我说它不可以发生,因为这整个情况非常可怕,而且只会愈来愈糟。我们——我们两个人之间把一些事情讲清楚好吗?”
“当然,如果你觉得自己有力气讨论的话。”
“嗯!”
斐伊向后靠坐,双腿交叉,抚平裙子。在她身旁、椅子最里面的角落,塞了一包东西,包装纸上有伦敦西区一家著名商店的标签。有一刻她左手的手指随意敲点着这包东西。她脸上的血色出现又退去。葛瑞坐在她对面注视着她。
“我是潘宁顿·巴克里的秘书。”她告诉他。“不是他的妻子或者——或者任何那一类的东西。我是他的秘书,已经当了差不多一年了。我不是说过,等我度完假之后就要回去做另一份工作吗?”
“是的,但你就只说了这么多。”
“唔,葛瑞,既然当时你没有兴趣多问……”
“不,小姐,我们这可不是要用逻辑推演来显示我有多不应该。当时我每次一提起这个话题,或者试着提起,你就顾左右而言他,说这事不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