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没想有个在乡下劳动改造的画家跟她好上了,还让她怀了孩子。画家后来进城了,他原来有老婆,不要她了,让她气得投河。他正好遇上救了她,她就跟他来了。富来这样讲,大家还有点羡慕,也不再看不起他,反而觉得好人有好报。”
“那女人识文断字,是个聪明人,村里本来有文化的不多,尤其是女的,只有年轻一代的才读书,像她那么大的婆娘没几个会写自个名字的。男人们都看着富来眼红,也就格外关注富来家的变化。那女人也很泼辣,把屋里屋外收拾得干净利落。她还会剪窗花,剪的什么母鸡呀、猴子呀什么的贴在窗上,使灰头土脸的房子有了精神气。后来就生了那个闺女,就是小月。英娘把小月收拾得干净,据说她不让富来乱抱,想抱的时候还得先洗手,更不让他给小孩喂东西。听说有一次富来亲了那小孩的脸,给英娘看见了朝脸一个耳光,骂富来嘴上有细菌,要是闺女得了皮肤病,要是她脸上长了痘生了疮,非杀了富来不可。她不愧是郎中的女儿,上山采了好多草药,煮成汤水给小孩洗身子。不过,富来有病,村里其他人有病她也看过,也用那些草药,那些汤汤水水,还真帮了很多人。”
冰冰突然插了一句:“我想问,小月是不是戴一个长命锁?”
“是有呀,是有个长命锁。”老人想都没想,就立刻答道,“我老伴最清楚。英娘经常抱着孩子来俺家串门,小月还吃过她的奶呢。”他又点上了一袋烟,对着炕上的老伴喊道:“老婆子,小月是不是戴过一个长命锁呀?”
“是呀,”老太婆说,“一生下来就戴上了,挺好看的东西。”
“是啥样子哩?”老头故意问她,“你说给两个姑娘听听。”
“银的,像半个饼大小。”老婆婆说,“面上有个龇牙咧嘴的兽头,不晓得是狗头,还是狼头;里面鼓鼓的,空心,好像装着啥东西,边沿上用锡焊住了。那时俺柱子大了,俺奶水多没断,她老抱着小月来吃奶。别人想抱小月,英娘从不撒手,也不让碰她脖子上的长命锁。只让俺抱,让俺喂她奶。”
冰冰问:“大娘,小月小时候长得什么样?”
“好看,又白又胖,眼睛比她妈还大,像瓷娃娃似的。她天天来俺家,那身上香喷喷的,可好闻了。后来知道是她娘给她用草药洗的。英娘到山上采野兰花,用花瓣泡水给她洗身子,说这样败毒,洗了小孩没病没灾,长得结实、漂亮。俺可没那心思,也想不到,柱子整天像个泥猴似的。俺喜欢小月来家,她每次来俺家就满屋子香气,是崖上那种野兰花的香气,好闻得很哩——”
“瞧这老东西,平时不说话,说起来那么多!”王大爷笑着说,“她喜欢小月,过去小月经常来俺家,一直到十几岁,我都知道她总戴着那个长命锁。听富来说过,那长命锁是英娘祖上传下的,很珍贵。有一次我还问过,小月说她娘不让取下来。”
“起初,英娘跟人不太主动来往,可能因为孩子小,也可能刚来跟大家见生——反正从小月慢慢长大后,她的心空闲下来,开始在村子里走东串西。村里那时有所小学,教书的是个初中毕业的年轻人,英娘自告奋勇成了编外教师,她穿着那年代流行的军裤,外束腰将上身裹得鼓鼓的,两条袖子利索地卷着,露出像藕节似的胳膊,在那儿操着好听的城里话给娃娃们讲课,却让村里的男人看不够。他们有些嫉妒王富来,凭啥找个那个好的媳妇。有几个男人开始打英娘的主意。村长王闹和在县城当工人的杨洪德更心急,两人用一条牛打赌,看谁比谁先弄到她。”
“王闹是那时的村长,三天两头去她家串门。可让他不服气的是,最后还是杨洪德先上手了。杨洪德有个哥哥是副县长,安排他在城里化肥厂当工人,他老婆孩子还都在村上,他经常回来看她们。杨家是有面子的人,村里人谁都敬他。那次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