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的法警,又黑又壮,满脸粗野。她听到耿院长对那个黑脸的法警说:“偏下打,最好子弹从口腔穿过,宁肯打到脖子上,也要避免打烂脑袋,把枪顶上去打。”那个黑脸的家伙边听边点头。
她看到,耿院长喊预备的时候,那个男犯突然掉转头来,用他那带着哭腔的声音朝女犯叫道“妹子,走吧。我没爹没娘,到阴曹地府里咱做个伴儿!”女犯忧郁的脸上露出鄙夷的神色,她抬起头朝远处望着,除了红土坡外,什么都看不到。哨子响了。只听“嘣”的一声,几根枪管前飘起一片白烟,所有的犯人都倒下了……
她看到,耿院长走到女犯跟前,看到躺在地上的她没有死,身子痛苦地痉挛,嘴里往外流血,两眼乞求地望着他。他慢慢走向警车旁的那群人。大声对他们说,我检查她已经死了,你们要再去看看吗?那些人都说,院长代表了,不用了。耿院长转身对一个书记员说:“记下来,时间,地点,罪犯一枪毙命,检验当场死亡。让在场的人都签字,法警也签名。”
接下来,她看到耿院长离开了那堆人,快步走回来,走到那女犯身体旁,用脚踢一下她,对旁边的黑脸法警说:“很好,就是要这样打——等血流完她断气,也要半个小时。快通知收尸车过来,他们正等着她的心脏呢!”他这边话音刚落,那辆救护车就冲过来,将仍在流血的女犯抬到车上。收尸车关上门就调转车头飞奔而去。
不知为什么,她能看到救护车里的情景。从关门的那一刻起,车里就忙起来,医生、护士围过去,手忙脚乱地扒光了那女犯的衣服。往她身上洒药水,将她上下清洗了一遍。有个男人一手在她胸前比划,一手操刀朝她胸口切下来。手术刀发出割纸似的噗噗声,而那时她的全身还在动弹。他们从她的胸腔内掏出心脏,割断连着的血管放在托盘上,那心脏竟在盘上跳个不停。然后,心脏被放在一个盒子里;然后,盒子包着被放在一个大桶里;然后,那个换上绿色工作服的医生接过了大桶;然后,救护车停下来,那医生走下车,将那只大桶掂了下去……
她看到奇怪的事情发生了。那辆车放下那个医生,载着那女犯的尸体向火葬场开去时。那个女犯竞从车顶跳下来,跟着装她心脏的那只大桶。当那个医生坐上另一辆车返回城市时,那女人身轻如羽地跟着那辆车在跑。那医生来到了医院,将盒子里的心脏交给了孟博士。她看到那女犯也追到了医院,对着孟博士怒目而视。她还看到病床上躺个女孩,长得很像自己。接下来是换心手术的过程。那女犯站在门口看着,突然间跺着脚哭叫起来,伸出手要抓回自己的心脏,可是她的手什么也抓不到,连她的哭叫也没有人听得见。只有她能看见那女犯在病房外面的奔跑,能听见那女犯在那女孩病房前威胁、叫骂和哭泣——
接下来也不知为什么,她发现自己躺在病床上,那女人竞坐在她的胸脯上,一边挤压着她一边说:“你明白吧?是你爸爸向那个耿院长行贿,偷偷地挖走了我的心脏。你知道一个人在没死时被人慢慢地挖走心脏的滋味吗?”她感到身上的她竞越来越重,如同逐渐堆积的沙土,压得自己喘不过气来。那女人恶狠狠地说,“我会像他们对待我一样对待他们……让他们慢慢地死,痛苦地死。不是说那个孟博士医术高超吗?呸!你要是听我的话把那个小女孩杀了,到今天他做过心脏手术的病人,除了你之外,就全死光了——就是你,我要杀了你!”那女人朝她身上捶打着。
她张大了嘴,感到心脏剧烈地跳动,并发出刺耳的嘶鸣声,全身血液酸沉地倒流,四肢不属存在似的麻木。身上的那个女人像饥饿的野猫四爪用力挤压逮到的老鼠一样,嘴里发出呜呜呀呀的叫声。正在她疼痛得快要承受不住,胸腔膨胀得要爆炸的时候,突然那女人捂住胸口,像是谁往她胸前扎了一刀似的,大叫着从她身上滑了下来,喘着粗气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