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话
干杯的动作,像是在举行某种仪式一般。
逝者当然不可能蜷缩在佛坛里。这个黑色的箱子,也许就像通往那个世界的窗户一样吧。如果启子从窗户的另一边,看到了今天的我,会不会化作幽鬼,从中而出呢?
启子怀着太郎时,我们俩曾在电视上,看过名叫《克莱默夫妇》的电影。当看到达斯汀·霍夫曼扮演的离婚男人,第一次和儿子一起烤法国吐司,最后以惨败告终的场面时,启子一边抚摸着隆起的肚子,一边叹息地说:“我也得教小高,做些基本的家务啊,要不然真碰到这种情况,孩子可就惨了。”
那时,我俩依然在用恋爱时候的称谓,互称对方。梅丽尔·斯特里普扮演的某天突然出走的妻子,其聪慧的气质,与启子颇有几分相似。听了妻子的话,躺在沙发上的我,立刻有些不高兴地坐了起来。
“别开玩笑了。事情演变到这种地步前,如果你对我有什么不满,就尽管说出来呀。”
“放心吧,虽然要说的不满也有一大堆,但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一个人离开的。”
启子真的有些奇怪。不过,好在她是那种,哀叹对方不懂得女人心之前,先试着向对方说明清楚的人。
“不过,要是我先死了呢?”
“胡说什么啊?……我早就决定,要比小启早死一天了。”
“你这呆子,那种事怎么可能预知嘛。”启子有时会突然想起似的使用“地道”的关西腔。关西人对亲近者,才会使用的“呆子”一词,偏偏让我很是不爽,登时反唇相讥:“要是剩我一个,周围人可不会对我放之不管吧?我能再娶一个可爱的媳妇吗?”
“你要是找了一个,对这孩子不好的坏女人,我就化作厉鬼,嘴里说着‘我好恨啊’,立马回来找你!……”
启子戏谑地把两手垂在胸前,做出幽灵的姿势。
“啊,好可怕!……”开完最后一个玩笑后,我俩又把注意力,放回了电影上。画面中,幼小的少年,在床上抽抽搭搭地哭泣,渴求着母亲。虽然我并不认为,当时启子有所预感,但长时间以来,我总是无法以平静的心情,回忆这段在任何夫妻之间,都有可能发生的对话。
结果,几年之后,在我学会基本的家务不久,妻子就溘然长逝了。悲伤之余,我更是茫然无措,不知今后该如何抚养,这个不及我膝盖高的幼子。当然,幼儿是不会一直让父母不知所措的。尽管有母亲的帮助,但我必须亲自摸索育儿的方法。
虽然没有做法国吐司,但我尝试做了几回,儿子最爱吃的烤薄饼,每次都以烤得焦黑而告终,最终只得放弃;太郎的裤腿开了线,向下耷拉着线头,我却不知如何缝补;我还半夜三更跑到便利店,却只为买瓶厕所芳香剂。
我经常在那样的夜晚,独饮啤酒。既不是思恋妻子,也不是心中悲伤。虽然这么说有些奇怪,但要感到真正意义上的悲伤,还需要一段时间的酝酿。开始我并没有这样的心力。本来就不胜酒力的我,常常借着酒劲,宣泄心中的郁闷和愤怒。
“混蛋,你居然说死就死了。如果真能化作厉鬼的话,就出来让我看看呀!该说‘我好恨啊’的人是我才对吧!……有怨言的话,也应该是我对你说!……”我独饮闷酒,大半都是因为太郎,而无法尽情在通向酒精世界的道路上狂奔,也是因为太郎。因为无论第二天宿醉成什么样子,我都必须做早饭。
劝我再婚的不仅是启子的父母,单位的上司和朋友也几次拐弯抹角地劝我,而我每次的回答,都是“我还没有这个想法”。而对于那些追问我“你还没有忘掉夫人吗”的人,我真想讽刺地反问一句:“你到底期望我怎么回答你?”真的有人能够忘掉,打心底里深爱着的人吗?
不过,事情就是这样。长时间以来,启子的死对我来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