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话
是棵充满了回忆的树。
“水岛先生、太郎,你们早啊!……”
今年春天,经过妻子娘家的介绍,我们搬进了这幢公寓。这里原是老太太的房子,后来拆毁重建的。这样做,似乎也是出于应对将来的继承税的需要。
这栋小巧二层楼公寓,那高雅的茶色墙壁,跟房东太太——此人与这称呼特别贴切,所以我一直这样称呼她——的人品十分相配,我对这里很中意。
房东太太就住在这里一层的房间。她和我今年年初去世的母亲是同龄人。虽然丈夫先她而去,但她女儿在这附近,盖了一座房子,所以,有时会来看望一下。至于房东本人,则认为要想身体健康,首先要有一个安稳的晚年。除了公寓的管理工作外,她每天还在庭院里搞些园艺,或在厨房做些点心。
长着胖乎乎的圆脸,和一头整洁白发的她,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外国童话里出现的、和蔼可亲的魔女,除了偶尔会跟我没完没了地唠叨,那些陈年往事以外,完全是个理想的房东。我儿子也和这位经常把亲手制作的糕点,送给自己吃的老婆婆完全亲近了起来。
“两位到我屋里喝杯茶吧?”
“多谢您的关心,不过今天嘛……”我歉然说着,哪知太郎却抬高嗓门,打断了我:“不好意思。一会儿我要去看坂神中日的棒球日赛。就在甲子园。今天是两队争夺第一名的关键比赛啊。”
我告诉房东,因为光听体育新闻,没有什么意思,所以要到现场去看。可能是因为刚对棒球萌生兴趣的时候,我们就来到了大阪,太郎是猛虎队的狂热队迷,而我则支持属于不同联盟的日本火腿斗士队,两个支持不同球队的棒球迷,能够在一个家里共存,实乃幸事。
“那就改日吧,你是和爸爸一起去看吗?”
“是呀。要是我一个人去了,爸爸他们会孤单的哦。”
太郎最近明显变得有些没大没小。关西腔之所以听着有这种感觉,也许是因为关东人的偏见吧。虽然与妻子七年的生活,让我听惯了关西腔,但大学和公司都在东京,妻子的口音,还是被标准话的风格中和了。
不知是半年的大阪生活,超出了孩子的适应力,还是他身体里,本就流有大阪人的血,如今儿子已经操着一口自然的“地道的大阪腔”了。
虽然没有禁止他说大阪腔,但我至少提醒过他,不要说那些粗暴的话,可他却说:“故作高雅,是要被人排挤的,难道你希望我,处处受别人欺负吗?”从而对我的话不理不睬。看来在讲道理上,他也变得巧舌如簧了。
如果知道这孩子那么快,就变得如此老成,我当初真不会为了借助岳父、岳母之力照看孩子,而向公司申请调来大阪。反正我和儿子,总有办法生活下去。只是这样一来,我就不会再遇见她了。
“要是这个样子的话,我去给你们包些点心,路上带着吃吧。来!……”房东太太文雅地催促着太郎。
“谢谢您总是这么关心我们。”我低头致谢,看到房东并未注意到“爸爸他们”这个词语,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因为这件事解释起来,颇为麻烦,我想尽量往后拖延一些时间。
可是,看着二人进入了房东太太的房间,我又突然后悔了。房东太太很好说话,要是先跟她解释清楚,当做向岳母解释的预备练习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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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