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节
由飞雄来继承,确实是个正确的选择。飞维的眼界之广,甚至让广海觉得有他这个父亲,令人骄傲。
如同父亲的预言,达哉再次来找广海玩了。祖父和母亲表面上没有反对,这全靠父亲的说服吧。
广海的心情很复杂。
事发以后,虽然手不至于残废,但门音泪流满面地向广海倾诉“医生说疤会留一辈子”,再次以超过孩提时代的积极开始纠缠他,但他实在没有力气去坦率地接纳。暴力是不对的——自己信守的道德观遭到他人破坏的恐惧,也依然残留在心里。
可是即使如此,他还是不想拒绝达哉。比起在这个村子里自幼相识的门音,可以纯粹乐在其中的谈话对象,毫无疑问的是达哉。
“不好意思啊,广海。给你添麻烦了。”
本以为达哉会闪躲那件事,没想到他笑着主动提起了。广海没吭声,他便说:“我不晓得她是你马子。”
“她不是我女朋友。”广海说,达哉微微抬起视线,喃喃:“这样啊?”
“啊—啊,有没有什么好玩的乐子?”
从那阵子开始,这话就成了达哉的口头禅。
广海很快就发现乍看之下粗鲁而漫不经心的达哉,其实并不是个蠢人。这也就像飞雄所说的。
达哉在外头完全不找广海说话。他们并没有说好,达哉却甚至不表现出他们认识的样子。广海什么也没有失去,可以像过往那样,继续和其他同学一样保护着一看到达哉就整个人动弹不得的门音。
可是每次那样做,他就会有一股强烈的内疚,还有一种想要尽量远离达哉和门音那些同学的冲动,有时他觉得连这些都被达哉给看透了。他总是提心吊胆,担心何时达哉会靠上来亲昵地喊他的名字:“哟,广海。”
开始出入广海家的几年之间,达哉开始向广海的祖父学将棋,吃过美津子煮的晚饭再回家。广海有时也去他家吃英惠煮的饭,在达哉的房间聊过头,就这样留下来过夜。——虽然事后美津子训他训到几乎快哭出来。“我本来想要晚上过去接你的。”听着她责备的声音,广海厌烦透顶了。
广海认为关于达哉,家中的反应最简单明了的就是美津子。一开始明明拒绝,但是达哉在家里不会动粗,还开心地吃她煮的饭,喊她“阿姨”,她一下子就得意忘形了。就仿佛村里其他人都害怕躲避的外头世界的猛兽,却只有自己驯服得了。“我跟织场家不是也很好吗?所以其实我的立场很微妙,不过达哉跟我那么亲,我也实在没法拒绝啊。”看到美津子对祖母或飞雄微笑述说的那张脸,她那种近似伪善、毫不遮掩的优越感,令广海感到羞耻。
尽管欢迎达哉来家里,其实美津子没必要地担心他会不会被附近的邻居看到—和门音的母亲在一起时,她依然高声痛骂日马开发。
“妈怎么会那样?”——广海向飞雄埋怨过。广海已经发现,与深思熟虑的飞维比起来,母亲是个简单明了的俗物。飞雄笑着回答:“妈就是那样,才会两三下就接受我们的意见啊,不是吗?”父亲说,“这样不就好了?”
广海不得不认清,这就是自己居住的村子。只要待在这里,就无法逃离。
与达哉的往来,从他上高中后以就不再像以前那样频繁了。即使如此,他们仍旧维持着可以不说一声就突然来访的关系。
尽管幅员广大,但大部分都是山地的睦代,生活圈的住宅区其实很小。而甚至连其中的主要地区织场在哪里都不晓得,达哉对这里的地理就是如此生疏,就这样直到今天。
这样就好了——广海告诉自己。即使可以拜访的朋友家只有广海的涌谷家一户,反正达哉是迟早都要离开这里的人。即使他不熟悉村中的地理也无所谓。
达哉回去以后,手机又接到门音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