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尼克·邓恩,事发当晚
锣密鼓地学了一阵子法式烹饪,露了一手超快的刀技和一道红酒炖牛肉。我们为了她的三十四岁生日飞到了巴塞罗那,结果她用西班牙语谈笑风生,让我大跌眼镜,那口西班牙语是她偷偷上了几个月语言班的成果。我的太太聪明绝顶、奇思百出,有着永无止境的好奇心,但她的这份执着往往来自于跟别人比拼:她需要让男人们惊艳,让女人们艳羡——还用说吗,艾米莉当然做得出一手法国美食,讲得出一口流利的西班牙语,会料理花园,会做针线活,会跑马拉松,会买卖股票,会驾驶飞机,还会在做这一切的时候端着一副模特走秀的架势哪。总之一句话,她需要时时刻刻都变身成“小魔女艾米莉”。密苏里州的女人们在“塔吉特”百货商场里买衣服,勤勤恳恳地做出贴心的饭菜,为自己的西班牙语哈哈大笑——高中时代学到的西班牙语都被她们忘光啦。密苏里州的女人们对竞争没有多少胃口,她们对努力上进的艾米莉张开热情的怀抱,也许还对她有几分怜惜之情。对我那位求胜心切的太太来说,这简直算得上最糟糕的结果:那是一镇子心满意足的庸民。
“她有许多爱好。”我说道。
“她身上有什么令你担心的地方吗?”波尼看上去倒是很有几分担心的模样,“你不担心她吸毒或酗酒吗?我不是在说你妻子的坏话,可是很多家庭主妇用这种方式过日子,其人数远远超过人们的猜测,如果酗酒变成了吸毒……我倒不是在说海洛因,处方止痛药也算数……嗯,眼下这一带有一帮非常可怕的角色就在卖这些玩意儿。”
“毒品交易已经变得非常猖獗了。”吉尔平说,“我们裁员了一些警察,少了大约五分之一的警员,腾不出人手来治理这个烂摊子。我的意思是说,毒品交易已经泛滥成灾了。”
“上次有个家庭主妇嗑了‘奥施康定’后活生生弄掉了一颗牙齿,那可是一位漂亮的夫人。”波尼提示道。
“不,艾米莉可能会喝上一杯葡萄酒,但她不会碰毒品。”
波尼闻言打量着我,显然我的话并非她想要的答案,“她在本地有很好的密友吗?我们想找几个她的密友打打电话,确认一下。没有冒犯你的意思,不过有时候要是跟毒品沾上了边,配偶倒是最后一个知情的人。人们会不好意思,尤其是女人。”
至于朋友,在纽约的时候,艾米莉倒是每周都结交上一些新朋友,又换掉一批老朋友,真是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朋友会让她极度兴奋:宝拉教她唱歌,宝拉有一副好得不得了的嗓子(艾米莉在马萨诸塞州上过寄宿学校,我很喜欢她偶尔展露的新英格兰气质,比如“好得不得了”这个词),她还在时装设计课程上遇到了杰西。但一个月后,我又问起杰西和宝拉,艾米莉却一头雾水地望着我,仿佛我随口编出了两个名字。
还有一些男人总跟在艾米莉的屁股后面转,他们急切地想要把她丈夫没有尽到的本分揽到自己的手中,要么修一条椅子腿,要么为她四处寻找她最喜欢的亚洲进口茶叶。她发誓那些男人都是她的朋友,只是些好朋友,她跟他们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远到让我无法太恼火,近到她只需勾勾手指就能召唤他们听她的吩咐。
至于在密苏里州……天啊,我真的不知道,此刻我才突然意识到这一点。“你还真是个浑蛋哪!”我想。我们在密苏里州已经待了两年了,刚来时人情交往忙碌了一阵子,热热闹闹地过了几个月,艾米莉就再也没有跟人有过定期的交往。当时她的身边有我的母亲和我,眼下母亲已经过世,而艾米莉和我的对话方式主要是互相攻击和反驳。当我们搬回家一年以后,我还装腔作势地献了献假殷勤:“你在北迦太基待得怎么样,邓恩女士?”
“你是说‘新迦太基’吧?”她说。我没有开口问她“新迦太基”这个词的出处,但我知道该词来者不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