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星期一 四月三日
个世纪;莎士比亚的戏剧已在伦敦蜿蜒曲折的街巷之间流行着,而以其绵延至今的古老生命观之,这种艺术在当时只能说还处于童年阶段;乔治·华盛顿还要等到二十年以后才降生呢。经历了什么样的令人绝望的惊涛骇浪,这钟的鸣响竟穿越了好几个世纪?又如何(最不可思议的)它竟会到了这儿,这美洲荒漠中的奎南?
埃勒里问老师,但这位老师摇摇头。因为是这样,所以就是这样。他不知道。
然后,很及时地,埃勒里怀着满腹的惊异去填肚子了。公共食堂像个有许多窗户的大仓库,充满了光亮,空气和浓厚的饭菜味儿。饭食简单而实在——有蔬菜汤,辣椒斑豆,黄油煮甜玉米,炖水果,还有又一种药草茶。一对年轻夫妇支应着他们。显然这是个轮流值班的活儿。他俩大睁着眼睛,含蓄地默不作声,同时又怯生生地观望着,对老师规规矩矩地表现出恭敬,而大部分的注意力却落在这位客人、外人的身上。这是他们见过的惟一一位外人。
埃勒里吃饭的时候,老师一直在默默地祈祷。
埃勒里吃完了,老师带他来到外面。在下午余下的时间里—直到夜色将大地全然淹没,家家户户的窗子亮起了烛光——老人领着他在山谷里转了一圈,一边回答着他提出的问题。他们沿着克鲁希伯山的内坡上上下下地走着,眺望着耕种的田地,跟辛苦劳作着的人们打着招呼。埃勒里被迷住了。他从来没见过处于自然状态的这么多种深浅不同的绿色,而且处处散发着生长的庄稼和燃烧的艾篙的芳香——人们到荒漠中的山丘上把艾篙砍回来,老师告诉他,都是当柴火烧火用的……
梦的气氛更其浓重了,一天之间,外面的世界宛似隐入了浓雾,变得模糊不清,而就连那浓雾本身也几乎要被遗忘了。仿佛奎南及其中的一切,包括他自己在内,就是整个世界了。(亚当和夏娃被放逐之前,可曾识得那乐园的意味?)
这会儿,好奇心处于较低水平的老埃勒里,正深深地沉溺在冥想中。在奎南这个置身于漠漠时空而自成一统的封闭小舱里,哪儿有艺术、音乐、文学和科学呢?这儿没有这些东西。不过同时这儿——就他所见而言——也没有不满、怨恨、罪恶、贪婪和战争。事实上,在他看来,这个被遗忘的山谷里,在这位极富智慧的老师的领导下,存在着一个尘世的伊甸园,其朴素的行为指南就是邻人之爱、服从法律、谦卑、怜悯和仁慈。
还有,首要的,是对“世界”的信仰。
夜已深了,埃勒里终于把那个打一开始就一直困扰着他的疑惑问了出来。
他们站在神圣大会堂敞开的大门口,耳边萦绕着夜晚温柔的喧声。潮湿的土地散发着一股清香的气息,那是白天遗存下来的。他们身后,静谧的大堂里,禁室门的上方,那盏油灯闪烁着微弱的光焰。
“你好像有点不安哪,埃尔罗伊?”老师说。
“是啊,”埃勒里答道,“是这样……我们相遇之后好像已经过了很长时间了,但实际上那才只是昨天的事情啊,当太阳要落山的时候,在那山顶上。”
老师点了点头。他那超凡的目光刺破了黑暗,仿佛黑暗根本就不存在。
“当时听你说的话,感觉好像你一直在等我似的,老师。”
“是这样的。”
“可是你怎么知道我会来呢?我自己都不知道啊。我根本想不到会转错一个弯儿——”
老师说:“这是书上写过的。”
当年托尔特克人的祭司恐怕也是像这样回答科尔特斯吧,埃勒里想道,而随即又奇怪自己怎什么会想到这儿了。那位科尔特斯,全身披挂着闪闪发光的盔甲,好似太阳神,他的归来,也是书上预言过的。然而,科尔特斯给魁扎尔科亚特尔的信徒们带来的只是死亡和毁灭。埃勒里禁不住身子一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