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国泰烟号的粉红幌绸
礼上,没有任何理由拒绝任何来宾要见新娘。章天一知道章红玉烦日本人,但又不好不领他们去。
日本人走进洞房时,着一身红衣红裤的章红玉正盘腿坐在火炕上,见日本人进来,便端起一杆三尺长的大烟袋锅吸起了关东烟。她吸得如痴如醉,眯缝着细眼,脸朝房顶吞云吐雾。
章红玉吸烟的神态,深深吸引了日本人。他们用生硬的中国话说:“东北俏媳妇把关东烟吸到了最高境界,这是一种美的享受,这是一种美的艺术。我们的也要吸,吸新媳妇的喜烟大大的,快快的。”
章红玉从醉人的烟境中走出来,关东烟使她神更加妩媚动人,笑眼一挑说:“按我们这一旮旯的风俗,抽新娘亲自点的喜烟之前,要挨新娘一杆烟袋锅子。挨了这一下,保你日后顺杆子往上爬越爬越顺当,和面蒸馒头锅锅白又大。”
日本人不知就里,说:“大大的好,大大的好。”话音未落,每人额头已重重地挨了一烟袋锅子。烟灰在眉心上留了印,火烫火烫的。
还没等日本人反应过来,章红玉已经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摸出三杆烟袋,依次顺势插进了他们的嘴里。然后,麻利地给他们装满烟丝,说:“喜烟,要一口气吸完一锅子才吉利。”然后,划火点烟,叫一声“吸”。三个日本人都一口气吸完,几乎呛晕过去。有人上来扶他们走出洞房,到外面去倒气。三杆烟袋,是章红玉没收的没完没了让她点烟闹洞房人的。掺杂着辣椒粉的烟丝,也是闹洞房人想祸害新娘子,被章红玉识破抢过来的。
章天一对章红玉如此捉弄他的朋友大为不满,说:“没想到你这么不知礼,我是领日本人来给婚礼增光的。看来你是有眼不识泰山,有心不知日本人的厉害。”
章红玉说:“日本人在我的婚礼上不受欢迎,快领他们滚。否则,还有你们好看的。”章红玉脱下红鞋,朝每只鞋窝里吐了一口唾沫,两只鞋对扣了,扔到了地下,说:“恶心!恶心死人了!”
日本人走后,章红玉的心才慢慢好起来。这时候,已经夜深人静。李万玉先她一步宽衣钻进被里,正用一看就懂的眼神看她。她说:“看到章天一的汉奸模样我就恶心。大喜的日子,好好的心情,让这几个王八蛋给搅了。”李万玉伸出白光光的胳膊拉她:“咱俩的洞房花烛夜,别真让日本鬼子扫了兴。”章红玉反而双手把他拉起来,让他坐着一动不能动。她一次次地抚摸他滑如绸缎的皮肤,片刻,手掌上的感觉传遍全身。渐渐地,眼神变了,刚才的怒气换成了柔光。她一只手仍然在他身子上,另一只手去解自己的红袄。她深情地说:“这真是一张好皮。”李万玉跃起身来,把她按在了身下,气喘吁吁地说:“你说什么?你把我当成野兽了,还想把这身皮卖个好价钱呀。”她已经透不过气来,捌换着气说:“你就是野兽,你就是我的野兽。我要剥下你这身好皮,每时每刻都揣在怀里,贴在心窝。”
一对新人呼吸如兽,话不成声。
婚后的李万玉、章红玉一如既往地把精力用到烟号营生上。小夫妻在日常事务中配合得非常默契,很多事经常不约而同地想到一起,有着强于他人的灵性。但受大环境的影响,他们的经营才华难以得到充分体现,也越来越难以见到大的经济效益。章红玉虽刚经喜事,但心情却远不如从前畅快,到醉心烟铺吸烟不如以前那么有规律了。心情好时则来,郁闷时则一连数日不光顾这里。
这天,她本来心情尚好,不由自主地到了醉心烟铺门前。可又突然想起什么事,心情顷刻又烦躁起来,便站在那里不想进店。正在犹豫之间,抬头看到了那条见惯了的烟铺幌子,也没经意,欲走,却又觉得今天这幌子有些异样,细心打量,可又一下子看不出哪儿有了变化。长方形木牌下金黄大字“关东烟”没有变,字周围错落有致的五个蝙蝠没有变,木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