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汽车保险杠上贴着标语:蠢人才慢跑。
我穿着新款慢跑衫,气喘吁吁、汗流浃背地站在人行道上,心想:阿门,老兄,真的只有蠢人才会慢跑。我的啤酒肚像马臀一样在海洋公园的沙滩上一上一下地颠簸。大家都看着我——码头上的渔夫、小孩、一帮黑人乐手,就连提购物袋的女人也驻足观望。他们都看着我这个五十三岁,头发蓬松,胖胖的身体塞在印有白条纹的蓝色慢跑衫里的家伙,活像看一匹克莱兹代尔马。如此一场奇观。
凯莉,我想掐住你的脖子。
凯莉现在在哪儿?这个美好的七月的星期天早上,她可没有看起来像一个傻瓜,把自己塞在一件印有白条纹的蓝色慢跑衫里。“我可能晚一会儿到,”她在电话那头说,“你先去跑吧。”
结果,离约定时间已经过了四十五分钟,还不见她的身影。也许她早就想好了,绝不在众人面前扭腰摆臀。
尽管出来慢跑绝对是凯莉的主意——她最近刚迷上它。“你必须坚持减肥,”她说,“而慢跑很有效,你会发现其中的乐趣。”
好吧,我发现慢跑没有乐趣,是我做过的最无聊的一件事。蠢人才慢跑。
我一直盯着保险杠上的标语看。这是一辆一九七八年产的达特森,停在凡尼斯山脚下海洋公园的停车场里,而现在我正傻傻地站在它面前的人行道上。我不想折回另一侧的路上去,让那帮渔夫、黑人乐手和女人再看个够。我想把身上这件蓝色慢跑衫扔进垃圾桶,然后找个地方享受一杯冰啤,没凯莉的份儿……
一个穿风衣的秃头男人从海滩走来,经过我身旁,向那辆达特森走去。他停在保险杠前,一手搭在车上,眯起眼看着我。“我的车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我只是在欣赏你的贴纸。”
“哦?”
“你从哪儿弄到的?”
“你为什么想知道?”
“我也想在我车上贴一张。”我说。
“怎么会?你不是个慢跑者吗?”
“不再是了,我发誓。”
秃头男人想了想。“我内弟是个慢跑者,”他说,“也是个十足的蠢人。所以我贴了这张贴纸,结果把他和我妻子都激怒了。”
“服了你。”
“我从‘码头’得到它的。他们可以为你在保险杠上贴任何东西,下流的内容除外。”
“慢跑又不是什么上流的事。”我说。
他点点头,朝我挤挤眼,钻进车里。我转过身看着刚才跑过的路,然后踏上另一条路,过一个上坡就是我停车的滚球场。我爱凯莉,我愿意为她做任何事,不过总有个底线。如果她要我减肥,我会立即节食,甚至戒喝啤酒。但这个样子穿着蓝色慢跑衫在海洋公园瞎跑,恐怕我要犯心脏病了。
滚球场客满,一如每个天气怡人的周末。打球的人大部分是北海滩来的意大利人,他们玩得非常认真,下赌注,争论战术,然后小心翼翼地走下一步。对于不怎么会玩的人来说,滚球就像草地保龄球或是推圆盘游戏。球场呈长方形,四周用木板围住。泥土地、木球,三人或者四人组成一队。一人将小球从场地的一端滚到另一端,接着每个球手轮流朝小球滚一个垒球大小的球,尽可能使它接近小球,但不可以碰到。可以直接对准小球滚过去,也可以选择沿着木墙侧滚过去。如果想把对手的球打出去,但是滚球的路线都被其他球占满了,甚至可以把球直接扔出去。懂得了滚球的规则你也许会觉得太简单了,然而对称和传统是它的魅力所在。小时候在诺埃谷时,我爸爸常带我玩滚球,那时起我就爱上这项运动了。现在我仍然会在周六或周日来到这里,花上几个小时看老意大利人玩球。有一两次他们缺人手,我就上场玩了两把。
我挑了张面朝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