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明天要付的钱!
想不出其他的话来,妙子只好送出信件。出租车在小巷子里穿梭,司机对妙子他们像是失去兴趣似的,不发一语地操控着方向盘。紫音父亲立刻就回了信,妙子凝视着手机。本来应该已经消除掉的想象在脑海中复苏。紫音父亲循着数字信息,手臂宛如魔术般从屏幕中伸出来将紫音带走;本来应该只是一种电子仪器的手机,却如同带着极端恶意和憎恨所制造出来的诅咒盒般,打开信件阅读让她产生极度的恐惧感。
妙子闭上眼睛,像念小学时一样,把意识集中到自己的身体内部,企图让肉体和意识分离。她是在偶然的情况下学会这个本领的。那一次她因为一件小事惹得孝昭发怒,被连打了几下屁股。当时聪子参加同学会不在家,无论她怎么哭叫,孝昭的手始终停不下来。不,他不只是殴打她屁股的肉,当手打累了,甚至还用手指头去挖撬妙子的肛门和性器官,疼痛强烈又炙热,悲哀的感觉将年幼的妙子打落无底深渊。那潭水又黑又暗,什么都看不见,什么都感觉不到,妙子只是不断地往下沉。
在无意识中拼命伸出去的手,感觉触到某样物品底部的瞬间,那个现象就发生了。她听到连系身体与意识的那条既纤细又强韧的丝线,砰一声断掉。黝黑的水包覆着妙子,将她的意识吞没了。黝黑、几乎要冻结般冰冷的水,渐渐转为透明,变成非常舒适的温度,包裹着她,就像在盛满水的玻璃球中浮游般。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没有恐惧和悲哀,也没有愤怒,更没有痛苦和屈辱。她只是被透明而温暖的水所笼罩,漂浮在黝黑冰冷的水中。就算知道孝昭仍然持续在施加暴力,但是妙子却没有任何知觉,在孝昭停止施暴前,她随着孝昭的动作摇晃着。
从那次之后,每次孝昭对她施以无理的暴力时,妙子就想象自己被透明而温暖的水所笼罩,漂浮在黝黑冰冷的水中。只要这样想,她就能拥有这种感觉。那个地方正是她将意识从身体中分离,等待孝昭停止施暴的避难所。只要待在那边,就感受不到痛苦,也不会有即将被悲哀压垮的感受。然而,当她长时间窝在那个地方之后,她也明确感受到,有些东西缓慢但却真实地渐渐失去了。型塑成妙子的东西,堆积出妙子这个存在基座的记忆、感情、意志,就像沙漏一样缓缓地落下。不能在这边逗留太久,稚嫩的心灵非常清楚这一点。但是和现实世界的残酷比较起来,那边要舒服得多了。所以妙子怀着轻松的心情到那边去避难,黝黑冰冷的水和透明温暖的水,总是轻而易举地包住妙子的意识。
升上国中之后,妙子再也无法做到这一点了。那是她第一次对孝昭怒目相向的时候,她受不了凌虐,扑向孝昭,结果反而被丢出去,接着又是一顿痛打。妙子对自己的行为产生强烈的悔意,一如往常想逃进水中。然而,水并没有包住妙子,就好像从来不曾存在过一样,毫无征兆地消失了。不管她怎么渴求,之后就再也没有得到那种恩赐了。妙子一边诅咒自己,一边忍受着孝昭所给与的痛苦。她像个钟摆一样在失望和绝望间摆荡,同时想着,水为什么会消失?自己为什么要反抗孝昭?
答案就在眼前,在她的内心深处。若是再失去更多,自己就不再是自己了。因为了解这点,所以妙子在无意识中反抗孝昭。她是为了让黝黑冰冷的水和透明温暖的水,永远远离自己才这样做的。
水消失之后的现实世界,和水出现之前一样充满了痛苦。尽管如此,妙子依然是妙子。像孝昭那种人就是希望她失去自我,像对待没有生命的人偶般,对待失去一切的妙子,这正是孝昭内心的欲望。她不想让他得逞,死了总比如他所愿要好。所以,妙子默默承受着痛苦。如果她能够在不失去任何东西的情况下,依然保持自我的话,很快地,失去东西的会是孝昭。她不知道理由何在,但是可以确信,自己虽然失去水——失去避难所,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