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节
调色板上调好颜色,将她修补如初。
他吻了她的额头,嗅着她的头发,希望找回熟悉的薰衣草和柠檬气息;然而得到的仅仅是玻璃暖房里的潮味,以及封闭室内的植物腐臭味,令人憋闷。艾弗里早已准备了另一张椅子。加百列将椅子拖近了几寸。一听到铁椅子刮擦地面的声音,莉亚一阵畏缩。他喃喃地道了歉,坐了下来。莉亚扭头看着别处。
以往也总是这个样子。坐在他面前的不是莉亚,仅仅是一座莉亚的纪念碑,或者说是块墓碑。他曾努力和她交谈,然而现在,仅仅在她面前坐坐就能让他满足。他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一片水雾蒙蒙的风景,他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照艾弗里的说法,曾经有很多天,她就这样坐着,重温着过去的那一段,一遍又一遍,重温着每一个鲜活的细节,让人着恼。她不愿意停下来,也停不下来。加百列难以想象她承受了怎样的痛苦。他还有幸保留了以往生活的一些延续,然而莉亚的一切都被夺走了——她的孩子,她的身体,她清醒的神志。一切都没了,记忆却还在。加百列很担心,生怕她同生命最后的薄弱纽带,就维系在他不变的忠心上。一旦他同其他人相爱,莉亚就会死去。
过了四十五分钟,他站起来,穿上夹克,然后他在她跟前蹲下来,双手扶着她的双膝。她向他的头顶后面望了几秒钟,然后低下头与他的目光相接。“我得走了。”他说。莉亚一动不动。
他正打算站起来,她突然伸手摸着他一侧的脸颊。生硬的伤疤从他的眼角划过,加百列尽力不去闪避。她苦苦地微笑,放下了手。她把一只手放在大腿上,又用另一只手盖在上面,恢复了原先凝固的姿势。
他站起来,走了。艾弗里在外面等他。他陪着加百列走到汽车前。加百列在方向盘后面坐了很久,这才一边打着了引擎,一边想着她放在他脸上的那只手。这样子抚摸他,太不像莉亚了。她在那里看见了些什么?是谍战中紧绷的神经,还是杰奎琳·德拉克罗瓦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