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伦敦,贝斯沃特
菲奥娜·巴罗斯看起来同她所管理的苏塞克斯花园公寓楼非常相似,又宽又矮,外墙漆光鲜明亮,却无法遮盖内部的衰老和缺乏优雅。从电梯到这间空房的大门只有短短一段路,她却走得有些气喘。她伸出肥胖的手,将钥匙插进锁孔,轻哼了一声推开了门。“咱们到了。”她喊道。
她带着他大略看了看。客厅里布置着用旧的沙发和椅子:两间卧室格局一模一样,双人床配床头柜,小小的餐厅里有一张茶色玻璃餐桌,厨房十分狭小,有两个灶台和一台微波炉。
他回到客厅,站在窗前,打开百叶帘,马路对面是另一座公寓楼。
“如果你要听我的意见,我要说,就凭这个价钱,你在伦敦再也找不到更好的地方了。”菲奥娜·巴罗斯说道,“牛津街非常近,当然,海德公园也就在旁边。你有小孩吗?”
“不,没有。”加百列心不在焉地答道,依然望着街对面的公寓楼。
“你做什么工作的,不介意我问问吧?”
“我是个艺术修复师。”
“你是说你能把那种古画弄干净?”
“差不多吧。”
“你也会修画框吧?我家里有一副旧画框需要修补。”
“只修画,不好意思。”
她趁他站在窗前凝视着空中的时候打量着他。俊男啊,她心想。手也长得好。手好看的男人才更性感。想想看,一位艺术修复师,就住在这幢楼里。也许他可以提升这里的层次,给这个地方吹来一阵新鲜的空气呢。哦,她还单身——是啊,单身,而且仿佛年轻了二十年,又减了二十磅体重。他是个警惕的人,她能看得出来。这样的男人,不把事情的方方面面想透彻是不会有所行动的。他在下决心以前也许会看十几处公寓。“那你以为如何?”
“很完美。”他望着窗户说道。
“你什么时候想要?”
“马上。”
加百列已经看了他两天了。
第一天只见了他一次。正午过后不久,起床的时候,曾短暂地出现在窗前,只穿了一条黑色内裤。他有一头黑色的卷发,棱角分明的颊骨,厚实的双唇。他的身体精瘦,肌肉刚健而不笨拙。加百列打开沙姆龙的文件夹,对比着窗子里的人和夹在封套上的照片。
是同一个人。
加百列察看着窗框内的人影,感到一种执行任务时特有的冷静贯穿全身。突然间,一切似乎显得更加明朗更加尖锐。周围的噪音似乎更响了,更突出了——一辆车的车门关上;隔壁单元里的情侣在争吵;一台电话正在响着,无人接听;他的茶水壶正在厨房里尖叫。他一件一件地将这些干扰摒除在意识之外,将全副心神贯注在街对面窗户里的男子身上。
尤瑟夫·阿尔·陶非吉,巴勒斯坦民族主义诗人,伦敦大学学院的半工半读生,在一家黎巴嫩餐厅做兼职侍者。餐厅名叫烤肉卷饼工厂,就在埃奇韦尔路上。而他的全天候身份,则是塔里克秘密部队里的特工。
一只手出现在尤瑟夫的肚子上,皮肤苍白,在他的深色皮肤映衬下显得光润莹莹。那是一只女性的手。加百列看见一头金色的短发在窗户里闪过。接着,尤瑟夫消失在了窗帘后面。
一个小时后,那个女孩子离开了。在钻进出租车之前,她抬头看看,想知道楼上公寓里的爱侣是否也在看她。窗框里空无一人,窗帘合上了。她关上车门,出手少许重了些。出租车开走了。
加百列做出了第一个专业判断:尤瑟夫对待他的女人并不好。
第二天加百列决定对他的行踪实施宽松的监视。
正午时分尤瑟夫离开了公寓。他穿着一件白衬衫、一条黑裤子,外套黑皮夹克。走上人行道的时候,他停下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