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节
都会去别墅二楼的琴房。每次她都会试着演奏一些最基本的东西,比如两个八度小调音阶、琶音什么的,但是就连这些,对于她受伤的左手来说,都已经是巨大的挑战。没过多久,练琴室里就会传出一声痛彻心扉的尖叫,紧接着就是一连串声嘶力竭的咆哮怒骂,听声音像是在说德语。第五天,卡洛斯从葡萄园里看见“圣母”殿下把她那台名贵的瓜尔内里小提琴高高举过头顶,准备摔到地上。但是她最终没有狠下心来,而是把小提琴轻轻放了下来,抱在怀里,痛哭起来。当天晚上,卡洛斯在咖啡厅里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曼努埃尔,曼努埃尔则伸手拿起电话,向话务员询问了欧洲艺术管理公司的电话号码。
过了四十八个小时,村子里来了一小队人马。为首的是费奥纳,一名英国女子,同行的还有两个男的,一个来自美国,叫格里高利,另一个来自德国,叫郎先生,看起来脸色阴沉,不爱说话。每天早上,格里高利都会督促“圣母”殿下做几个小时的复健,帮助她恢复手部肌肉的力量和关节的灵活性。到了中午,郎先生就会来到练琴室,手把手地教她怎么重拾小提琴。她的技艺渐渐恢复了,但是就连在葡萄园里干活的卡洛斯都能听出来,她的水平已经比不上从前了。
到了十月,这三个人就离开了,“圣母”殿下又变成了一个人,她的作息又变得和往常一样规律,只不过每次骑摩托车时都会小心一些,出门散步之前也会先看一下天气预报。
到了万灵节,她又消失了。卡洛斯注意到,这次她坐上路虎揽胜座驾前往里斯本的时候,身边只带了一个黑色皮革的服装袋,没有带小提琴。第二天,他在咖啡厅里把这件事情告诉了曼努埃尔,曼努埃尔给他看了一则《国际先驱论坛导报》的新闻。卡洛斯看不懂英文,于是曼努埃尔给他翻译了出来。
“父亲去世的消息就已经够令人悲伤的了,”卡洛斯说,“至于谋杀……那简直太糟糕了。”
“的确,”曼努埃尔说着,把报纸折了起来,“不过你应该听听她可怜的母亲是怎么死的。”
卡洛斯正在葡萄园里剪枝,为即将到来的冬天作准备,这时“圣母”殿下从苏黎世回来了。她在车道中停了一会儿,解开发带,在海风中甩了甩披散下来的头发,然后消失在别墅里。过了一会儿,卡洛斯看见她的身影在琴房的窗前闪了一下,室内漆黑一片。“圣母”殿下练琴的时候从来不开灯。
女主人拉琴的时候,卡洛斯低下头继续干活,手里的修枝剪跟着崖底海浪的节拍咔嚓咔嚓地剪着葡萄藤。这一次,女主人练习的是她以前经常演奏的那首奏鸣曲——它神秘而诡异,每听一遍就一直萦绕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仿佛这首曲子的灵感正是来源于魔鬼本身。自从左手受伤以后,“圣母”殿下再也没能演奏这支曲子。卡洛斯本已做好心理准备,等着练琴室里传出那声痛彻心扉的嘶吼,但是过了五分钟,他惊呆了,手里的修枝剪不自觉地停了下来。他抬起头来,视线越过一级级山坡看着别墅的方向。她今晚的演奏简直太妙了,就像有两个小提琴手在别墅里合奏一样。
天气渐渐凉了下来,一片薄薄的海雾爬上了山坡。卡洛斯把剪下来的—大堆葡萄藤点燃,自己蹲坐在火堆旁边。“圣母”殿下的演奏已经进行到最难的部分,这是一段变幻多端的降调旋律——一曲魔鬼的乐章,想到这里,他笑了笑,背过身去,等着“圣母”殿下演砸之后大发脾气,但这次他等来的只有一段激情澎湃的降调旋律,它的音调越来越低,最后戛然而止,为第一段乐章画上了坚定的休止符。
“圣母”殿下休息了片刻,接着开始演奏第二段乐章。卡洛斯转过身来,向山顶望去。此时山顶的别墅正沐浴在橙色的晚霞当中,女管家玛丽亚正在院子里扫地。卡洛斯把帽子高举过头顶,使劲挥舞着,等着玛丽亚注意到他——这个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