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
外的光线。虽然里面一片漆黑,但他还是能感觉到室内杂乱无章的陈设,颇有中欧富贵阶层的风范。
他向前走了几步,感到脚下的地毯湿湿的。空气中有一股咸腥味,这种味道以前闻过。他蹲下身来,伸出手指在地毯上沾了一下,放到眼前。
是血。他正站在血泊中。
东方风格的地毯已经褪色,老旧不堪,躺在上面的尸体已经泛白,看起来上了一定的年纪。死者趴在地上,右手伸向前方,身上穿着双开衩的蓝色西装和灰色法兰绒长裤,西装背部已经磨得发白。死者脚上穿着棕色绒面革皮鞋,右脚的鞋跟和鞋底已经加厚,裤管挽至膝盖,露出小腿。小腿皮肤惨白,就像暴露在外的白骨,两只袜子明显穿错,根本不是一双。
加百列弯腰蹲了下来,面不改色地查看尸体,这种场面他已经司空见惯。死者是个矮个子,身高不超过五英尺,他满头白发,脑袋偏向一侧,露出左脸,透过模糊的血肉可以看见他方形的下巴和尖刻的颧骨。死者头部中枪,子弹穿过左眼,从头盖骨后侧飞出。从后脑勺的伤口看,凶器是一把大口径手枪。加百列抬起头来,看见死者头部飞出的子弹已经击碎大壁炉上的挂镜。他怀疑老头已经死了好几个小时。
他本想打电话报警,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从警察的角度看,一个外国人无端出现在一座陌生的豪宅里,旁边躺着一具被人射穿左眼的尸体,怎么想都觉得可疑。他至少会被警方拘留,以便进一步质询,加百列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他站起身来,目光从地上的死尸转移到拉斐尔的画上。这是一幅引人入胜的半侧面肖像,上面画着一位英俊潇洒的男青年。画面光感十足,令人赏心悦目。加百列猜测,这幅半侧面肖像应该是拉斐尔在佛罗伦萨生活和工作期间所作,时间大约是在1504年到1508年之间。死去的老头真是不幸,能收藏这样的画作本该是人人称羡的福分。
他径直走回门厅,停下脚步,回头看了看地面,大理石地板上留下了他的血脚印,对此,他什么也做不了。按照平时经受的训练,遇到这种情况,他只需要悄无声息地迅速离开,什么也不要做,以免横生枝节。
他拿起行李箱,打开门,走了出去。外面雨下得更大了,等他走到石板路的尽头,准备打开大门时,身后已经没有血脚印了。
他加快脚步一路前行,直到走上一条大道:克海山街。眼看着6路有轨电车摇摇晃晃地滑下山坡,他赶紧追到前面的站牌,快步疾走而不失从容,还没买票就跳上了车。
电车猛地一顿,随即启动。加百列找了个座位坐下,不经意间瞅了一眼右边的墙,墙上有一幅黑色涂鸦,字迹很难擦掉。画中,纳粹反万字符号凌驾于六芒星上方,底下写着一句话:
犹太人垃圾。
电车直达火车总站。在总站地下商场,他买了双巴利皮靴,皮靴的要价贵得吓人。在二楼大厅,他看了下列车时刻表,十五分钟内有趟车开往慕尼黑。到了慕尼黑,他就可以乘夜班飞机飞回伦敦,然后他一定会径直前往伊舍伍德在南肯辛顿的住所,紧紧勒住他的脖子,狠狠地出一口恶气。
他买了张头等车厢的车票,走进厕所。在厕所隔间里,他把脚上的便鞋脱了,换上新买的皮靴,若无其事地走出隔间,把便鞋扔进了垃圾桶,再用纸巾遮住。
等他来到月台,前往慕尼黑的乘客已经开始检票上车。他上了二号车厢,从走廊径直走向自己的包间,包间里是空的。不一会儿,列车缓缓启动,加百列闭上了双眼,但他满眼所见的,只有倒在拉斐尔画作前的死尸和电车墙上的涂鸦:犹太人垃圾。
列车还没驶出站台,便缓缓停了下来,加百列听见走廊上响起了脚步声。不一会儿,包间拉门被猛地拉开,仿佛被炸弹炸开了一般,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