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你的脸怎么了?”
加百列告诉了她自己挨打的事。
“疼吗?”她的语气里并没有太多的关切。
“有一点。”他坐在床沿脱鞋,“你知道多少?”
“一出事,沙姆龙就告诉我了,他会随时通知我事情的发展状况。知道你没事的时候,是我一生中最开心的时刻。”
加百列发现基娅拉没有提到莉亚。
“她怎么样了?”
“莉亚?”
基娅拉闭上眼睛点了点头。加百列把巴茨维医生的诊断告诉了她:莉亚的状况有很大改善。他脱掉衬衫时,基娅拉捂住了嘴——在海上度过了三天之后,他的伤疤已经变成了紫黑色。
“其实没有看上去那么糟糕。”
“你没看医生?”
“还没。”
“脱掉衣服。我帮你放洗澡水。你需要用肥皂消消毒。”
她离开了房间。没过一会儿,加百列就听到水流声。他脱下衣服走进浴室。基娅拉检查了一下他的伤口,用手抚摸着他的头发。
“该剪了。我今晚可不想跟满头白发的男人做爱。”
“那就剪掉吧。”
他坐在浴缸边上。和往常一样,基娅拉边哼歌边帮他剪头发,哼的是她非常喜欢的一首傻傻的意大利流行歌曲。加百列看着肯普先生的最后一绺银发掉在地板上,他回忆起开罗,想起自己是怎样被欺骗的,怒气再次充满了他的胸膛。基娅拉阖上了剪刀。
“好了,现在才像你。黑头发,两鬓斑白。沙姆龙以前怎么说你的鬓角来着?”
“灰烬的痕迹。”加百列说,就像火焰王子灰烬的痕迹一样。
基娅拉试了试水温,加百列解开腰间的浴巾,坐进了浴缸里。太烫了——基娅拉总是喜欢很热的水——但几秒钟后,疼痛开始渐渐消失。她陪着他坐了一会儿,她说起了这间公寓,说起了和吉优拉·沙姆龙一起做饭的那个晚上,就是不谈法国。过了一会儿,她回到卧室,脱掉衣服轻轻地唱着歌。基娅拉每次脱衣服的时候都会唱歌。
她的吻异常炽烈,不似以往那样温柔。她做爱的时候也和平时截然不同,那样激烈,仿佛要把莉亚留下的毒液从他的血液中抽出一般。她的指甲在加百列的身上留下了新的印痕。“我以为你死了,”她说,“我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我是死了,”他说,“已经死了很久了。”
他们在威尼斯的公寓里挂了很多油画,是加百列不在的时候基娅拉挂的。其中有一些是加百列的外祖父画的。他的外祖父维克多·弗兰克尔是一位著名的德国表现主义画家。1936年,纳粹说他的画作是堕落的艺术。一点一点地,他失去了绘画和教学的权利,陷入贫困,最终在1942年被送去了奥斯维辛集中营,刚到的那天就和他的夫人一起被送进毒气室毒杀了。加百列的母亲艾琳也被一起送去了那里,但门格勒把她派去做苦工,后来她一直努力地在比克瑙集中营生存下去,直到俄军入侵,德军撤离。加百列的私人画廊里现在还挂着她的一些画作。因为在集中营里受尽折磨,她的画风和她父亲的作品相距甚远,隐含着一种很强的张力。在以色列,她曾经使用“艾隆”这个姓,在希伯来语里是橡树的意思。但在画布上,她的签名永远是弗兰克尔,以纪念她的父亲。直到现在,加百列才能真正去欣赏这些画作本身的艺术价值,而不是去回想画作背后那个被摧毁的女人。
加百列的收藏中,只有一幅画上没有签名。画作的主人公是一个年轻男人,画风带着点席勒的风格。这幅作品的主人公是加百列本人,而作者则是莉亚。这是她在他杀掉六名巴勒斯坦恐怖分子并回到以色列之后画的。那是他唯一一次同意当她的模特。他不喜欢那幅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