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尼娅,她越来越紧张了。她的眼睛湿润,下意识地摆弄着皮包的背带。加百列扫视整个车站,计算着子弹的角度和轨道。
咪咪的声音打破了他的思绪:“你在听我说话吗?”
“我在听。”
“你可能已经猜到,车站要爆炸了。据我计算,你有十五秒的时间。你有两个选择。一是警告大家,尽可能地救更多人;或者你可以自私地只救你太太。如果你警告大家,车站会一片混乱,你不可能再有时间在爆炸前把你太太救出去。唯一救她的方法是让几百个人送命——几百个人的生命换一具残缺的躯体。真是道德上的两难处境啊,你说呢?”
“她在哪儿?”
“你来告诉我。”
“D站台,”加百列说,“D计划。”
“非常好。”
“她不在那儿。我没看到她。”
“仔细找吧。十五秒,加百列,十五秒。”
电话挂断了。
时间仿佛静止了。一切就像是一幅街景画,在雷诺阿五彩缤纷的调色板上初具形状——人肉炸弹的眼睛都盯着出发时刻显示屏;士兵们肩上背着机枪;巴勒斯塔尼娅挎着皮包,里面装着那把坦弗格里奥九毫米手枪。而在视线的正中央,他看到一个漂亮的姑娘正从一个坐在轮椅上的女人身边走开。铁轨上停着一辆准备开往马赛的列车,在那个等待死亡的女人不远处,最后一节车厢的车门正大开着。他头顶上显示屏的时间是6:59:50。咪咪骗了他,但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十秒钟可能意味着很多事。在十秒内,他曾跟着哈立德的父亲走到巴黎的一个院落里,往他身上打了十一发子弹。在不到十秒钟内,在维也纳的一个下雪的夜晚,他的儿子惨遭杀害,而他的妻子自此迷失在了自己的世界里。
他的第一步动作极其迅速,几乎没有人注意到他——他飞快地击中了巴勒斯坦尼娅的左侧颅骨,然后一把扯下她的背包。他的力量非常大,很难说巴勒斯坦尼娅是不是当场就死了。那女孩倒下后,他把手伸进包里握住了枪柄。离他最近的人肉炸弹泰伊卜完全没发现事态的变化,因为他的眼睛一直盯着显示屏。加百列掏出枪,持平,对准了那名爆炸者。他扣动了两次扳机,每发子弹都打中了泰伊卜的胸膛。泰伊卜仰面倒下,松开了装炸弹的旅行箱。
枪声在车站的大堂中回荡,效果正如加百列所料,人们都蹲在了地上。二十英尺外,两名士兵把枪从肩膀上摘了下来。站台两端的两个人肉炸弹——巴希尔和纳吉——正呆呆地站在那儿,他们的眼睛还盯着那个显示屏。剩下的时间只够击毙其中一个。
加百列用法语喊道:“有炸弹!趴下!趴下!”
他用手枪瞄准纳吉。法国士兵不明白眼前到底发生了什么,站在原地犹豫。加百列扣动了扳机,随即便是血光四溅。纳吉瞬间倒在了地上。
加百列直接向D站台跑去,直奔莉亚所在的位置。他把手伸进巴勒斯塔尼娅的皮包,因为里面有他要用来逃跑的车钥匙。他回头望了一眼,最后一个人肉炸弹巴希尔正走向车站的正中间。他肯定看到两个同伙已经死了,现在他要增大仅存一枚炸弹的破坏力,把它放在人最多的地方。
阻止他的话,自己和莉亚都会死。所以加百列选择继续往莉亚那边跑。他来到D轨道的入口处,站台上空无一人。刚刚的枪声让乘客们都躲进了火车或直奔车站出口。只有莉亚留在了原地,无助地、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
时钟又翻动了一页:7:00。
加百列抓住莉亚的肩膀,把她毫无生气的身体从轮椅上抱了起来。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向车厢门扑去。箱子爆炸了,一道强光在大堂的穹顶上划过,如同响雷一般。一阵强波几乎把他的灵魂震出了躯体。毒饵和钉子。碎玻璃和鲜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