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电话把他惊醒了。和所有安全屋里的电话一样,这部电话也没有响铃,只有一个闪灯,就像航道标志一样亮,把他的眼皮都映红了。他伸出手,把听筒拿到了耳边。
“醒醒吧。”是西蒙·帕斯纳。
“几点了?”
“八点半。”
加百列已经睡了十二小时。
“穿好衣服。既然你来了,有些东西你应该看看。”
“我分析过那些照片,报告我也全读过。我不用看了。”
“不,你得看。”
“为什么?”
“你看了以后会生气。”
“那有什么好处?”
“有时候我们需要上点火。”帕斯纳说,“我一小时后在博尔盖塞艺术馆的台阶上等你,别让我像傻子一样站在那儿。”
帕斯纳挂断了电话。加百列爬下床,在淋浴头下面站了很长时间,考虑着是否要刮掉他的胡子。最后他决定把它修修齐。他穿上肯普先生的黑色西服套装,到维内托路买了杯咖啡。一小时后,他沿着林荫道向那条长阶走去。罗马探员正坐在一张大理石的长凳上,嘴上叼着香烟。
“胡子挺有型,”帕斯纳说,“上帝啊,你的脸色可真难看。”
“我得找个理由才能留在开罗的酒店里。”
“你怎么做的?”
加百列坦白告诉了他:一种常见的药,如果使用不当就会造成严重的肠胃病,但时间很短。
“你吃了几片?”
“三片。”
“可怜的家伙。”
他们穿过花园一路向北——帕斯纳是一个自我主义者。加百列走在他身边,紧密的行程和持续不断的焦虑让他疲惫不堪。公园的旁边,也就是花园附近,是爆炸案地点旁那条死胡同的入口。在爆炸发生后的这段时间,全世界的媒体都汇聚在了这个路口。地面上还留着他们扔的烟头和压扁的纸咖啡杯。在加百列看来,这里就像刚过完丰收节的农田。
他们走进了那条街,沿着缓坡往下走,来到一道临时搭建的铁栅栏前。意大利警察和以色列安全人员正在那里站岗。帕斯纳和他这位留着胡子的德国朋友马上被放了进去。
穿过围栏之后,他们看到了毁灭的第一批标记:没了针叶的伞松、窗户被震碎的别墅、无数扭曲的碎片像废纸一样躺在地上。再走几步就看到了爆炸后的大坑,那个坑至少有十英尺深,旁边是烧焦的柏油路,爆炸地点旁的楼宇几乎什么也不剩了。再往里走,建筑物的主体结构还在,但正对着爆炸点的一面已经被炸毁,看上去就像是孩子的玩具屋。加百列甚至看得到一间办公室桌子上摆着的照片,洗手间挂环上搭着的毛巾。空气里弥漫着硝烟味,甚至还可能夹杂着烧焦的肉味。使馆深处传来了挖土机和推土机工作的轰隆声。犯罪现场和被谋杀的受害人尸体一样,已经给出了最后的线索,现在到了下葬的时候了。
加百列在这里逗留的时间比他想象的要长。任何旧日的伤口,无论真实的或是情感上的,以及任何悲痛或政治纷争,都不能解释这样的行为。帕斯纳是对的,亲眼目睹此情此景会让他愤怒,但还有一些别的情感,除愤怒之外的情感,燃起了他的仇恨。他转过身,开始朝坡上走,帕斯纳静静地跟着他离开。
“谁让你带我来的?”
“我自己的主意。”
“谁?”
“沙姆龙。”帕斯纳轻声说。
“为什么?”
“我不知道。”
加百列停了下来。“为什么,西蒙?”
“‘瓦拉什’昨晚开了个会,就在你在法兰克福登机后。回你的安全屋吧,在那儿等下一步指示,会有人联络你的。”
接着,帕斯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