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节
史密斯柏克抓着皮带,朝人群退了几英寸。其他不管,他心想:至少水位上升的速度还在加快。现在每隔几分钟就会涌来一阵激流,水流强度似乎没有变化,隧洞尽头的隆隆水声已是震耳欲聋。年龄最大、身体最弱和泳技最差的人紧跟在史密斯柏克后面,死死攥着皮带结成的长索;其他人在后方互相依靠,拼命踩水。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谁都没有剩余的体力可以哭泣、哀号,甚至说话了。史密斯柏克抬头望去:还有两英尺就能抓住铁梯了。
“外面的暴风雨肯定够瞧的。”达戈斯塔说。他在史密斯柏克身边,支撑着一位老妇人。“博物馆的酒会怎能少得了下雨呢?”他无力地嘿嘿一笑。
史密斯柏克只是抬起头,打开手电筒。还有十八英寸。
“史密斯柏克,别总开开关关的。”达戈斯塔恼怒道,“我会告诉你啥时候该看一眼的。”
史密斯柏克感觉到又一股激流袭来,冲得他贴在隧洞的砖墙上。人群中发出几声惊叫,但谁也没有松开手。皮带长索若是断开,他们三十秒内就将悉数溺水。史密斯柏克努力不往这个方面想。
市长开始用颤抖但坚毅的声音讲故事。市政厅几位家喻户晓的大人物在故事里出场。尽管闻到了独家新闻的味道,但史密斯柏克还是越来越困倦,他记得这是体温过低的征兆之一。
“好了,史密斯柏克,看一眼铁梯。”达戈斯塔粗哑的声音惊醒了他。
他把手电筒指向上方,咔哒一下打开。在过去的十五分钟内,水面又上升了一英尺,就快能摸到铁梯的底端了。史密斯柏克的心情为之一振,他又把皮带向人群退了一截。
“接下来我们要这么做,”达戈斯塔说,“你第一个上去。我在底下帮忙,最后一个上去。好吗?”
“好的。”史密斯柏克晃晃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
达戈斯塔拉紧皮带,揪住史密斯柏克的束腰带,将他推向上方。史密斯柏克扬起头,用空闲的一只手抓住铁梯最底下的一级。
“手电筒给我。”达戈斯塔说。
史密斯柏克把手电筒递给他,抬起手抓住梯级。他只向上爬了几英寸就落了下去,胳膊和后背的肌肉阵阵痉挛。他深吸一口气,再次向上爬去,这次抓住了铁梯的第二级。
“你去抓住梯级。”达戈斯塔对一名宾客说。史密斯柏克喘着粗气趴在铁梯上。他抬头望向上方,抓住第三级,然后是第四级。他的双脚试探着站上了第一级。
“别踩在别人的手指上!”达戈斯塔在下面提醒道。
他感觉到有一只手给他的脚带路,体重终于落在了铁梯的第一级上。脚踏实地的感觉仿佛进了天堂。他向下伸出一只手,帮助老妇人爬上铁梯。他转回身,感觉到力量全都回来了,于是向上爬去。
铁梯的尽头是个庞然巨口,弯曲的拱形屋顶和隧洞墙壁在这里相接,形成一条横向伸展的管道。他小心翼翼地走到管道口,爬进黑暗深处。
腐臭味立刻扑鼻而来。下水道,他心想。他不自觉地犹豫片刻,然后继续向前爬。
到了管道口的尽头,外面一片茫茫黑暗。他小心翼翼地探出一只脚,放下去。在管道口下一英尺左右的地方,鞋底遇到了坚实的泥土地面。运气好得难以置信:在地下室和下层地下室之间,竟然有一个不知具体大小的房间。也许是建筑更迭的结果,是博物馆某次重建工程的副产品,早已被人遗忘。他爬出去,向前挪动了几英寸,然后又是几英寸,边走边用双脚在黑暗的地面上扫来扫去。恶臭难以忍耐,但谢天谢地:不是怪兽的体味。噼啪一声,他踩断了什么干祜的东西——是干树枝吗?他听见背后传来咕哝声,其他人顺着管道爬向他。达戈斯塔还在下层地下室,手电筒微弱的灯光驱不散这里的黑暗。